为了这件事,范飞一家砸锅卖铁之后还欠了一屁股债,把左邻右舍、亲朋好友都借遍了。为了借钱,范飞和父母都受尽了无数的冷眼和讥讽,这才凑够了范青所需要的费用。
当初不少村民碍于情面,都或多或少地借了些钱给范之然,但当他们偶然得知范之然总共借了将近十万块后,都开始急了,觉得范家这辈子恐怕也还不起这么多钱,而且范青花了这么多钱,毕业后也很可能找不到工作,就算找到工作也要嫁人并撇开这笔账务,所以这笔巨债迟早得打水漂,于是他们都抱着先下手为强的心态,陆陆续续来上门讨债。
范之然自然还不起,他已经家徒四壁了,只剩一小栋房子。而这一小栋房子是泥砖砌的房子,修建于几十年前,现在年久失修,又漏雨又漏风,根本不值钱,就算想卖也没人要。范之然也不敢告诉别人自己的女儿工作已经基本上有着落了,因为那是范远志再三强调保密的,所以在债主们面前,范之然就只剩下装聋作哑和作揖求情两条路子。
债主们你走我来,轮番上场,三天两头地上门哭穷,并变着法儿地要债,理由也是五花八门,比如家里人病了,孩子要交学费了,或者准备修房子之类,总之是急需要钱,弄得范之然十分内疚,见了乡亲们都躲着走。
而刚才搭台唱戏的范轻闲和范良,范之然分别借了他们三千块,他们也逼得最狠,甚至一起来范家吃过三天饭,说自己家没米下锅了,直到连吃三天红薯饭、见不到一块肉和一点油花之后,他们才讪讪撒退。
要不是他们逼得这么紧,范飞的母亲孙可敏也不会舍得把自己的结婚戒指都卖掉还债,那是她唯一值钱的私货。
这之后,范之然就不顾腰肌劳损的老毛病,一有空就去乡里和镇里拼死拼活地打零工,挑沙子背水泥修房子,没日没夜地干,就是想多攒点钱还债,指望着能少几个债主,少一点烦恼。而过度的劳作和心理压力,也让范之然整个人都日渐消瘦和苍老起来。
范飞一直劝父亲不要去打工,但无论范飞怎么劝他,范之然都不肯听,逼急了就说一句“欠了别人那么多钱,不赚钱怎么办?让人打上门来逼债?”
范之然是这样,范飞的母亲孙可敏也是这样。范之然去打工时,孙可敏就用纤弱的肩膀担起了干农活的重任,还有空就帮人缝缝补补,指望着能让乡亲们少一点怨言。至于范飞就更不用提了,从初中时就在打工,拼命地赚着钱,做梦都想着发财致富,出人头地。而范青也知道自己给家庭带来了太多的负累,一直在明珠大学勤工俭学,连家也很少回,一是舍不得花那些路费,二是不敢面对村民们的白眼,一心想毕业后赶紧工作,早点帮家人还债。
一家人团结一心,只为了还债,也确实非常节省,没有赖债的意思。但他们作出的努力,一些债主们是看不到的,只觉得自己的钱打了水漂,因此范飞一家人走在村里时,总难免被人戳脊梁骨,就像几个偷了别人家钱的小偷、罪犯……
范飞丝毫不怀疑,如果这样的情形再持续几年,自己的父母就会提前弯腰驼背了,因为他们一直不敢直起腰板走路,他们家集体缺钙……
而现在,就是范飞改变这一切的时候了,有了这几十万,他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挺起腰杆来做人了。
当然,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范飞知道,自己这笔巨款来得很有风险,也并不正当,指不定哪天老道士的事情一败露,这笔钱就会被警察收去当证据使用了,所以得尽快花完,让警察想追也追不回去。
范飞除了想把家里的债务都一举还清之外,甚至还准备把家里的房子也扒了,赶紧修一栋新房子。这样一来,从法律上来说,这栋房子是父母唯一居住的房子,就算花了不干净的钱在上面,警察也不能剥夺掉父母的居住权,是没有办法执行的财产,这还是从史亦、郭琴假离婚真逃债一事中了解到的法律知识。
而这一切,最好要让村民们都看到,都来作个见证人,所以他才这么高调地招摇过市,并当众宣布还债的事。至于发财的对外原因,他也早就想好了,只是现在不说而已。
“看什么看?我说错了吗?”范轻闲见范飞抬头看他,于是冷笑了一声。
“当然说错了,这些钱是我自己挣来的。”范飞淡淡地答道,同时“哗”地一声拉开了一个大旅行袋的拉链,拎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黑塑料袋,又从塑料袋里拿出了两叠钱,都是一万块一叠的百元大钞。
“哇,这小子真发财了!”
“喂,不会是抢银行了吧?阿飞,你不是还在读书吗?”
村民们看了都眼热起来,纷纷议论开来。
“狗都嫌,良民证,我们家欠你们多少钱?我现在就还给你们!”范飞把那两叠钱在手里拍了一下,大声说道。
“好好好,阿飞你够意思!一共是三千块,不多,不过你看能不能算点利息?”范轻闲见状大喜,生怕范飞变卦,赶紧朝着范飞挤了过来。
只一瞬间,范轻闲原本挂在脸上的鄙夷、冷漠神情便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讨好的笑容,这让范飞忽然想起了一句“翻脸比翻书还快”的话,也暗自感叹金钱的魔力。
范飞还想起了爷爷生前经常感叹的一句话——“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飞飞啊,你要记住世态炎凉这四个字,永远记住!”
“我也是三千块,阿飞,你小子真不赖啊,无声无息地就发达了。利息我就不要了,不过你要是有什么发财的好路子,可得让我沾点光啊。”范良也赶紧挤了过来,脸上同样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只是他的脑子明显转得比范轻闲快,马上就想到了分享资源的事情。
“还有我们家的……”
“我们家是四千三!”
“我是两千九!”
附近的一些村民见状都嚷了起来,生怕范飞包里的这几万块不够分。
就在范轻闲和范良挤到范飞身旁、准备抓那两叠钱的时候,范飞忽然微微一笑,身子一蹲,把那两叠钱塞进旅行袋里,麻利地将拉链拉上,然后站起身来,把手一摊,笑道:“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