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六,谈判结束的第二天,巳时一刻,李兆熙已下了早朝,回到相府,正准备坐下批阅票拟奏章,门外柳杰走了进来:
“老爷,大皇子求见。”
“昊乾?让他来清心阁吧。”
少顷,一个年轻的身影推门而入,却不是南宫昊乾,而是破天荒早起的李长逸,年后就要上任,他得开始调整作息了。
“父亲。”
打了声招呼,李长逸拖过一张椅子,继续看昨晚没看完的江南图志。这刚坐下,还没翘起来二郎腿,院子里南宫昊乾便走了进来,对着父子二人行了个正礼:
“先生,长逸。”
李兆熙闻言,放下手中奏章,问道:
“何事?”
南宫昊乾又是一礼,接着说:
“学生离京已有三年,按理说早该来探望先生。但昊乾身居东南经略使,又是皇朝商会会长,此番谈判影响重大,一来要全力准备,二来为了避嫌,直至今日才来向先生请安,还望先生恕罪。”
“无妨,坐下说。”李兆熙挥挥手,示意他坐到李长逸对面,接着问道:
“此去江南三年,可有收获。”
李长逸身后是一幅晋国地图,南宫昊乾刚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了这幅熟悉的画卷,不由感慨道:
“离京之前,先生所言,昊乾句句铭记在心。此去江南,沿途所见,尤甚书中记载。”
“看到的,记住就行,不必说与我听,我问你,这三年做了什么。”
李长逸刚点燃了听故事的兴致,就被李兆熙无情地掐灭了,南宫昊乾倒是对这种谈话方式习以为常:
“是。三年前,初到江州,东南经略司的产业十不存一,不说高价值的药材香料,连盐铁等基础贸易都拿不住了,更谈不上有闲钱养军。我依先生之策,放弃竞争大泽山的名贵药材,专营粮棉油盐,情况果然得以好转。在我回京之前,整个江北的产业线已由皇朝商会控制,市场上囤积居奇的现象也少了很多。”
“晚了,还是晚了。”李兆熙整一个谜语人,惜字如金,听得李长逸摸不着头脑,对面的南宫昊乾却是心意相通:
“没错,在我们接手后,连续几十年下跌的粮价开始暴涨,短短两年已经翻了两番。根据经略司的统计,江州的粮食供应商,几乎全部是宗门和士绅,个体农户不足半成,与此同时,江州的银价也开始回落。”
这么一说,李长逸倒是懂了大半。江州的通货是白银,交税自然也是交白银,除了来往跑商的关税,当地的百姓还要交一项直接税,也就是财产税。有多少田,多少房,多少间铺面,都得按比例交税。
江州商业发达而银矿稀缺,开采速度跟不上市场发展的需求,通货紧缩不可避免。银子越来越稀缺,物价也越来越低,本来问题不是很大,但本地的老百姓可倒了大霉。
江州本就山多地少,运河上游的梁州则一马平川,气候条件又好,随便丢点种子,来年都有收获。于是,每年都有大量的物美价廉的粮食作物运入江州,本着“你不卖有的是人卖”的原则,抓住农民必须以粮换银交税这一点,江州本地的粮食收购价是一年比一年低,逼得老百姓只能变卖土地。
说白了就是土地兼并,老毛病了,李长逸已经见怪不怪了。
公事说完了,便是私事。
“关于御兽门,学生这些年也接触了不少门中长老,只知道这两年御兽门内在大改革,合并了大量分支派系,现在只剩下飞禽与走兽两大派。至于是否有大规模专门饲养御使蜂虫的派系,学生尚不确定,但曾在一次酒会中,听一位年岁较大的长老抱怨过一句,往后喝不到延年益寿的蜂王浆了。”
师徒二人彼此印证消息,直至中午,南宫昊乾留在相府吃完午饭,回了皇宫。
晚些时候,夜幕降临,南宫昊乾正在东宫核对账目,桌上摆着一壶清茶,迎着月光,杯中茶水倒映出一旁的屏风,一朵不属于这个季节荷花由此绽放开来。
笃笃笃~
随着一阵快步小跑声,一个小太监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