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端端一个大男人坟墓里挖出来一具女人尸骨,实在匪夷所思。这下场上顿时鸦雀无声,一时间空旷山涧更显风雪寂静。
萧静眼眸凝了层寒霜,厉声道:“说说,怎么回事?”
问的是一旁墓园里的看守侍卫,对方早在庆慈说尸骨是女子之时就脸色骤变,不等北疆王话说完,噗通便跪了下来,慌张磕了几个头后哭丧着脸道:“回王爷,厉大师的棺椁当年是直接送来安葬的,当时皆是先皇后的人马,小的们向来只负责看守,并不清楚这棺椁里究竟是男是女哇……”
“这么些年有无人来此祭拜过?”庆慈问。
“自然是有的,不过都记录在册的!”看守侍卫手忙脚乱地从怀中取出一本薄薄的分册,呈了上来,焦急道,“贵人可以查,这就是厉大师自葬入陵园后的所有记录。”
果然正规有正规的好处。
萧静下巴一点,庆慈便走过去,接过册子,率先翻了起来。
赵迦从深坑里跳上来,拍了拍手中羊皮手套,问侍卫:“先皇后的人马当年将棺椁送来,你们陵园便不再检查了吗?”
看守侍卫瞧着十分年轻,不像是当年经亲历过的当事人,但他语气肯定道:“除非由墓园装敛尸骨,否则送来的棺椁都已经打了钉子,小的们哪里有要求再次开棺的资格。”
倒也是。此处葬的,要么是朝廷承担丧葬的官员,要么是有钱的世家子弟,不论什么身份,便是死了,也轮不到一群小小的守陵侍卫再次要求开棺验尸。
“王爷,这本册子连祭拜之人当时所携带的黄表纸有几刀都记得十分详尽,”庆慈低声道,“此陵园管理确实正规,应该不是在陵园里出的乱子。”
萧静闻言,看她一眼。
不是在这里,那便是先皇后的人马装敛尸骨的时候就出了错。又或者更进一步猜测——那日误饮十八笑死亡的人到底极有可能不是厉九皋。
换句话说,厉九皋极有可能没死。
姚千同与赵迦对视一眼,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厉九皋此人,确实是一奇人,便是他死后,以往几年宫中之人私下里还会偶尔谈论一二,但随着罪太子谋逆,宫内老人换了一大批,厉九皋此人的名字也渐渐湮没在过往里。
厉九皋一届平民,死后能入葬朝廷陵园,完全是先皇后的恩典和旨意。如今别说先皇后,长一辈的皇族里只剩北疆王和太后娘娘。依照太后娘娘的性子,大概是对厉九皋是不感兴趣的。就是不知道北疆王究竟是因为何,好端端地要来起底厉九皋的墓,还一起一个准儿,出了眼下这遭状况。
姚千同拿胳膊肘轻轻怼了怼赵迦,低声道:“赵中军,眼下如何是好?”
男人墓地里挖出女人尸骨,按理说该查。可怎么查,从何查起,往哪个方向查,姚千同完全一头雾水——他摸不到萧静对厉九皋此人的心思和态度。
更关键的是,这事儿牵扯时代久远,真要往下查的话,保不齐就查到哪位重要人物头上去了。这案子应该查多深,查到哪里停止,才是最深的学问。
赵迦低声道:“今日这事儿究竟是大是小,端看如今王爷的态度。”
这不是废话么……姚千同看一眼萧静,实在没办法从他不喜不怒的表情看出个所以然。
庆慈将手中册子看了一遍,指着第一页上当年记录的送葬人员名单,问看守侍卫:“这些人名单上可会有遗漏?”
看守侍卫伸头看一眼,笃定道:“回贵人,绝不会!”
“哦?你为何如此肯定?”
看守侍卫忙解释道:“就在厉大师安葬进来的三个月前,陵园那时发生了案子,有江湖盗墓贼潜了进来,盗了一位国子监典籍的墓,偷走了那位大人棺椁里的陪葬品。当时闹出了很大动静,礼部和兵部都被先皇责骂,陵园也是自此才开始详细记录每一位入园人员的情况。小的还是听老一些的同僚说的,那时候看牌子只是其一,甚至还会搜身。登记的名单也是每个人亲笔写自己的名字,好些不认字便是当场学也得自己写。不信贵人细看那名单,是不是每个名字的字迹都不大一样?”
庆慈垂眸细看,果然,名册上的名字大小不一,字迹也不尽相同。再往后翻,她还看到了下葬当日前来祭拜的人里,有师父、刘世伯和远智大师的名字。
其中师父的名字画得如同鸡爬,应当是那日喝醉了的缘故。
“当日护送厉大师棺椁进陵园的这些人不知都是谁……”庆慈心中暗想,都是先皇后的人,如今大概也都不在宫里了,她捏着册子朝萧静走近,随口念了几个名字,“陈二方、廖中其、冯会、周……”
萧静却蹙眉,忽然打断她:“冯会?”
“啊?”庆慈抬眸,望向萧静,“王爷认得?”
萧静颔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道:“现太后娘娘身边的大红人冯公公,便叫冯会。”
竟然这样巧?算算年纪,还真能碰上。
庆慈忙小声道:“那去问问冯公公如何?”
萧静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先去查另外几人的下落,若是都在宫里,那便同时叫来审问。若是其他人不在了,先找上冯公公,他不知情还好,若是他知道些什么却有意隐瞒,我们没有其他人的参照证词,反而容易被他迷惑。”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