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旭心中无声呐喊:柳溶月!!!你个败家子儿!!!花钱找大夫都不找个像样儿的吗?!!
他用力挣扎:“不!不!不!不用了!我家娘子从小儿就爱瞎花钱!你们千万别听她的!”
丁牢头死死压着苏旭,用力摇头:“不行!狱神爷爷在上头看着呢,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天经地义!我收了你娘子的银子,自然要替你治伤。”
说到这里,丁牢头忽然变脸,他厉声呵斥:“老实点儿!不许动!”
断了双腿、浑身是伤的苏旭如何挣扎得过膀大腰圆的丁牢头?他顷刻就给死死压住动弹不得。苏旭刚要再说什么,已有块臭烘烘的破布团子不由分说地塞入嘴里。
那破布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织就,苏旭品着这玩意儿比诗素在厨房的抹布还要重口!他只含着就干呕要吐。
丁牢头趁他分心,对着身后穿着黑斗篷的大夫一努嘴,那人不由分说从包袱里拿出来四根满是污渍的短棍,然后伸出铁通条似的大手,用力朝苏旭的断骨处捋了过去。
那一瞬间,苏旭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活活疼死!他长声惨叫,震得天牢的房梁土都掉下来不少。旁边监牢的犯人听了这边儿的动静,各个儿噤若寒蝉,寻思着那厢人犯居然在牢里还要提审熬刑。
丁牢头嘟囔一句:“挺好!不错!看不出你个白面书生倒挺能叫唤!”
幸好正骨大夫倒也手脚利索,他迅速地将苏旭的断骨归位,然后飞快地将短棍在苏旭的骨断处固定绑好。弄完这些,这人叉腰看看几乎晕去的苏旭,他决定不能白收人家老婆那么多银子。有买有送,生意长久!大夫随手打开包袱,从一个罐子里挖出来些黏糊糊、臭烘烘的膏药,然后不由分说扒下来苏旭的裤子,浓涂厚抹在他刑伤之处。
腿痛钻心的苏旭两手乱刨、涕泪满脸,“呜呜”乱叫,他心头满是悲凉:别!不行!不许扒我裤子!爷这辈子三贞九烈!啊!!!柳溶月你搁哪儿找的这帮土匪?!咦?!你给我抹的是什么东西啊?呸!诗素腌馊了的酸菜都比这好闻些!
搞好之后,跌打大夫拍拍双手:“行啦!牢头,只要不再把他拉出去接着大刑伺候。他的命跟他的腿就算都保住了……”
苏旭听了这话心头憋屈:柳溶月你花这冤钱干嘛!给我治伤有什么用?我还能活几天啊?
紧接着,他就觉得跌打大夫从自己嘴里抽出破布,还贴心地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两把眼泪鼻涕。
丁牢头蹲下身子看看让大夫治到面无人色的苏旭,他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小苏相公,我知道您是官家公子,从小没经过如此恶治。可这里是天牢,哪天不扔出去两个死倒儿?有这个治法儿就不错了。您听听这牢房之内,处处都是凄楚惨叫,那起犯人想吃这个苦还没这个福呢。”
然后,苏旭就听丁牢头说了句更扎心的话:“您就好好儿活着吧。为了给您治伤、为了让您在天牢过的舒坦一些,您家小娘子又花了五百两银子。小苏相公您现在可是我们大伙儿的财神爷。就这几天少夫人塞给我们的银子算啊,您的身价儿都够买一百亩地了。”
苏旭本来就气虚身弱、痛到哆嗦,听了这话更加急怒攻心外加头晕眼花。
可怜穷官儿家的儿子、会过日子二十多年的苏探花一口气没上来,活活疼死过去了。
丁牢头顷刻傻眼:“不是,这怎么治不好还给人家治死了?”
跌打大夫连忙探探苏旭的鼻息、再摸摸他的脉搏:“不妨,不妨。我看小苏相公这八成是财迷心窍、为钱晕厥。”
丁牢头松一口气:“那就不关咱的事儿了……”
那日,关在天牢另一头儿的吴旺发唉声叹气地对秦王府派来的内应说道:“谁能想到,这姓苏的小白脸儿竟然如此硬气?在牢里折磨受到这等份儿上,居然还是不肯吐口儿。屈打成招四个字在他这里便似行不通似的。”
传话的也跟着点头:“毕竟不能直接打死。可恨王爷竟白使了银子打点牢头。”
躲在角落处偷听的丁牢头与那跌打大夫相视一笑。
丁牢头随手递了一张银票过去,他志得意满:“老五,这事儿你可别说出去啊。”
那个被称作老五的家伙将头上兜帽一掀,露出个天牢禁子的打扮。
他笑嘻嘻地说:“丁牢头,要说两头儿赚钱,您可是天下第一。”
丁牢头“切”了一声:“这么多年了,跟着我混哪回让你们吃亏?如何?那小苏相公的伤没关系了吧?”
老五满脸坏笑:“自然无妨。他的腿就是我夹断的。白天打人,晚上治伤。一鱼二吃是祖传的手艺。经我这么一治,他就是秋后问斩也能指着自己双腿走上法场。他要跛了您到时候扣我月钱!”
丁牢头点点头,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行吧。这是苏少奶奶额外赏你的。好好儿当差去吧。”
当苏旭再次醒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身上松快了许多,伤口虽然还是隐隐作痛,但已经无那种溃烂灼烧之感。咳嗽了两声,他发现身上居然还盖了床棉被。
苏旭怏怏地想:柳溶月,你为个要死的人值得下这血本儿么?傻姑娘,你还得留着嫁妆过后半辈子呢。
大概是听到了自己的动静儿,苏旭看丁牢头抱着个罐子向自己走来。
打开牢门,丁牢头将苏旭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禁呵呵一笑:“行啊!精神多了!那大夫最擅棍棒红伤。他即说你的命保住了,那就是保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