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设计留下沉璧,想引沉非自投罗网,并伺机给她的饮食添加不易察觉的慢性毒药。
他派往神女峰的刺客,本意一箭双雕,除去沉璧之后,嫁祸段家。
可惜,两次计划都只实现了一半。
第三次,他的目标已不仅仅是沉璧,而是高元昊——他必须连根拔除威胁。
“我必须见沉非,在见到他之前,我不会轻易做任何决定。”
他被怀瑜骤然响起的话音惊醒,迅速调整好表情,不动声色。
“那有何难?只要我去宫外放出郡主贵体抱恙的消息,他自然会现身。”程竞阳停了停,装作漫不经心道:“但我不得不提醒你,沉非并不是非沉璧的亲哥哥,他与元帝并无血缘关系。”
又一记重磅炸弹。
怀瑜神色一凛:“他究竟是谁?沉璧为何一直敬他为兄长?”
“他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所有真相。而且,他很可能还掌握着对你不利的证据。狼子野心,其意昭然。至于沉璧,”程竞阳冷笑:“焉知她没有在暗中相助?此事性命攸关,须得好生设防。”
“多谢提醒,较之先发制人,我更乐于静观其变。”
多说无益,他自然会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璧儿,如果连你都不能相信,我还能相信谁?
他唇角渐扬,黑色的瞳仁却一派深沉,再也不复往昔澄澈。
民间的街头巷尾从不缺乏谈资,而来自宫城内的小道消息往往最受欢迎,草根阶层的劳作换来权贵们的奢华,除去羡慕,也不免对他们的生活怀有窥探之心。眼下,正沸沸扬扬的传言元帝与太子为了一个女人大动干戈,有人说是政见分歧,也有人说是争夺红颜,更有人绘声绘色的预言此女无福消受隆恩圣眷,因她自打进宫就卧床不起云云。
入夜,贤王府寂然无声,一个鬼魅般的黑影跃上屋脊,手腕翻转,一枚袖箭准确无误的穿过窗纸,袖箭尾端,绑着一只拳头大小的纸包。
屋子里半晌没有动静,黑影也并未像往常一样急着离去,仿佛有些犹豫。
暗处忽然响起一个淡然的声音:“风左使,久违了。”
中庭月色正清明,树影扶疏,遮住凉亭一角。
端坐于浓荫深处的男子悠然放下茶具,不慌不忙起身,双目炯炯的看定来人。
沉非面无表情:“阁下确定没认错人吗?”
“自然不会认错。”韩青墨摇了摇头:“我虽没见过风左使的真面目,但共事那么久,对你的身形姿态早已十分熟悉,甚至于方才投信的那一式折梅手,莫不与我师出同门。再者,巫峡之战你与慕容轩兵分两路,独身渡江却依然能轻易破解我设下的阵法,诛杀我十余名弟子,难道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言谈间,人已走出凉亭。素月银辉镀在深紫色的长发间,气韵如诗,清雅绝尘。
沉非落地无声,袍角拂过沾露花枝:“难怪门主常道凌右使乃深藏若虚之人,只可惜难为己所用。你今日是要找我翻旧账么?”
韩青墨微微一笑:“兵戎相见,胜负无常,真要翻旧账,倒不知谁该找谁。今日冒昧,不知能否邀请风左使品一壶清茶?”
说罢侧身敛袖,作势将沉非让进凉亭。
沉非也不推辞,上前坐了,见石桌上摆了几样下酒菜,杯中却是极淡的茶水,随口便道:“你平日都不饮酒吗?”
韩青墨不以为意:“茶酒对我而言并无区别,原打算陪你畅饮一番,但我久不知醉,万一连累你误事就不好了。”
外人听来极为寻常的一句话,沉非却深知内情,这也正是他此行目的之一,于是当即取出一卷册子和一只瓷瓶:“我请允昌长老帮忙找到了武林失传已久的轩辕内经,你每日照此修习吐纳,辅以游笑愁配制的药丸,有望痊愈。无论如何,沉璧欠你的,也就是我欠你的。”
“分明是两件事情,怎可混为一谈?与沉璧,若非我情愿,谁也逼不了我。与你,我且记下好意,但有机会,理当重谢!”韩青墨收下两样物事,顿了顿:“我却还想向你打听件事,青黎……她最近怎样?每次来信总是千篇一律的几句话,看不出好坏。”
“她拜了行川长老为师,每天课程排得很满,和其他弟子的关系也都不错……她很讨人喜欢……”沉非字斟句酌得有些艰难。
寥寥数语,韩青墨却听得很专注,过了好一会,似自言自语:“她一个女孩子,学什么易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