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绪尚未平复的人哈哈一笑,显是十分开怀,一转又是语调生硬的汉话回答,“你那位主人十分生气,千里迢迢将我拘来在此只因心中仇恨要折磨我,可惜我并非始作俑者,只不过曾与人说过此等尝试!”眼见陆敏青惊疑拧眉,又长叹,“这一遭我必横死此地,你勉强也算我门中之人,若是有心,可去瀚海石门窟取我留书记载,有什么曲折自然清楚!”
闭了嘴再不肯吐露一句。
陆敏青估摸时间,盯了这邪士一眼,拂手按捺住愠怒离开。
☆、俗人、往事
“妇人之礼,惟事酒食衣饰,国不可使预政,家不可使干事,如有聪明才智,博古通今雪俐聪明,当以佐君子,劝良言,牝鸡晨鸣,其祸……”前贤此言,中土礼仪典化。
自然,这样的兢守言语出自早已作古多年的制度。凤苍开明大化,早已非往昔死板古董的学究风俗。
达官贵族多浪漫,衷于风花雪月,类于附庸风雅,世风至今,青梅竹马,墙头白马,路中黑马,甚忧郁病马,好事玉成的典范里,凤苍的姑娘们已经超出了勇猛的界限。
譬如,某某世家公子与某某大官千金自小心心相印,如何登对极配又如何比翼连心,花前月下小姐诗笺一付却抢在公子白情之前,终成眷属伉俪情深,街头小巷议论起小姐的情书甚是激昂钦佩。又譬如,某官家千金墙头惊鸿一见英俊侠客,遂茶不思饭不想芳心难安,与家中大肆激论一番,慷然慨之,激动难平,遂夜奔见定成就佳话。
类似逸闻不胜枚举,就连御史院那些刻板礼守的学士们听闻之下都大感新奇,侠胆未必不风情,奔放如何不痴心?都是爱啊……
如是而言,挤身风流的秘诀往往在于逆于常态,异而不劣,勇而不俗。
对于文艺而多情的年轻人来说,这是门值得专心的艺术。而说到这门艺术,又不得不提到京城现下风头第一的秋氏禀生公子,凤苍第一将秋烈的孙子。
秋公子高风雅致的本事天生成就,简直标新立异到了极致。秋家历代无一不是勇夫猛将,三大五粗,武道天痴或是铁血柔情,总之与文人风流半点不沾边,诡异的是,到了秋禀生他爹这代突然就杀出了个一脸书卷气的文艺美青年,用秋烈的话说,这小子白里透红豆芽菜,走在路上后面来阵风就五体投地,成天一副死了爹没了娘的脸只会吸引无数雌性神魂颠倒,靠脸吃饭的混账简直是将门之家的耻辱……
但事实是,秋公子确实很早就死了爹没了娘。门楣锃亮,出来混,早晚有一天‘将军突战死,十万大军归’,迟早要光荣,如何能不忧郁……
上头一家之主已经白发苍苍,下头接替的人英年早逝,那么子承父业,秋公子理当自小习武练兵,将来也好光荣去……可惜!
公子什么都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文质彬彬文思泉涌文采艳惊四座,就是不是动粗的料子。手无缚鸡之力还长得样貌极其的不符合秋烈的审美观,此般格格不入的独苗有也如无……
秋烈很伤心,秋公子却过的很安心。
直到某个问题出现。
毕竟是开国功臣,香火问题皇帝意思意思的操心,秋烈作为一家之主当然无限关心,惟有秋公子半关心不关心。定好的亲事也不错,门当户对都是大家,虽然毫无一波三折之类的情节让坊间很是失望,但毕竟也属正常。
可惜的是,正好两方备置婚事预备结缘,那方的小姐却陷入了前面提到的白马夜奔剧情,独留下秋公子优哉游哉耸肩一笑意味深长。其后又有几门说好的亲事相继风花雪月的脱轨,秋烈心中憋了一股恨,一度曾破罐子破摔与那扬名全京城的谢家大龄不嫁女作亲,俱是头疼的两家一个不计较女方大了好几岁,另一个不念男方劣迹累累,只想着王八绿豆臭虫跳蚤正好处理了这对祸害,谁知……就连这样的低价处理,秋禀生最终都能再一次被人甩了。据说那谢家大小姐谢长安外间已有了人。秋烈百试百败后从此愈发的伤心。
独身不是难事,难的是能将身边千方百计妄想结束你独身生涯的人摆平。就这一点完全能看出继谢长安之后成绩显著的秋氏公子并非等闲人士。
秋禀生如今已到二十又六。想当年,不愿作小亦不愿在男子面前伏低受气的谢长安谢大小姐亦是在这个年纪彻底的破灭了父母最后一次的努力,自此干脆落实了不归的离经叛道之路。从无数前人经验来看,二十六岁委实是个特殊的年纪。
且说这惨被多次抛弃的秋公子长到二十四岁高龄还未修成正果,某日持卷吟诗于园中墙下,忽闻墙外马蹄急促嬉笑之声爽朗,顷刻有一女飞足于墙头戏采杏花,黑发素衣,公子一见惊为天人,清咳惊动,女子杏枝洒落,公子欣然,拂衣执花,遂逾墙私会,就此暗合。
无奈不知缘何秋烈大怒,斥秋公子心上人为‘墙头走马之徒,全无教养粗鄙不堪’,秋氏禀生乍闻此句点评,喷茶而出正浇上提他衣领怒火中烧的老头子,其后抹唇一针见血,“咱家祖上皆白丁。”胸无点墨,正是所谓‘粗鄙’。
秋烈几欲喷血。
秋氏公子自此禁足,列入强制贞操保护对象。虽有心上人,但仍孤家寡人一个,二十六,被迫不婚。
此之为另版墙头白马记。只不过姑娘那天骑的不是白马,也不是黑马,却是匹彪壮的黄马。而翻墙的也不是千金小姐,乃是风姿绰约的温雅公子。
坊间后来戏称的‘公子红杏齐出墙’,正是这回事。至于后中佳话,暂不详解。
这风流雅致在平乐的权围外扯淡着,权谋的诡秘却照常在阴谋家们当中进行着。
提及皇后明氏信薇,皇帝一帮忠臣信子往往恨不得以雷霆气势拍出女戒数本兼妇道用书及君子警言无数,奋全身之力疾言斥其到愧对祖宗枉生为人的地步。当然,甭管这些慷慨之士如何激越,这些还停留在幻想阶段。
帝少姜回的极其低调,宫中并无太大波澜,先前不问世事深居简出的形象过于深入人心,鲜有人知道回来的人已经截然不同。帝后那边不见动作,倒像是尚不知情的样子,惟有成帝心中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