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回来了?”皇帝一边批着奏折,一边端起案边备好的参汤喝了口。
“已经直接去含光殿了。”童安回道。
“唔……她确实该去见见她母亲。”成帝顿了顿,又问,“皇后那边如何?”
这次回话的是旁边神色复杂的连仲生,“左相称病几日不朝,皇后今日归省探病,似乎还不知情。”
“哼。”成帝冷冷扔了笔起身,“怕是回去商对着朕前日那道圣旨吧?”
年过四十的皇帝脸色苍白,刚话完便咳了起来,殿边立着的侍监大惊失色,扶人的扶人手忙脚乱的要找太医,成帝咳了一会脸上浮出不正常的红意才慢慢歇停,拂手退了人又坐回椅上。
“皇上要见殿下么?”良久,目光浮出痛惜之色的统领问。童安立于一旁,神色颇忧。
“不用。”成帝呼出口气似舒松了几分,冷淡的不起波澜,“既有封王的旨意,她待不久,依其聪慧,不出几日她必定会在皇后发觉之前去汴阳。朕守在在禁宫,终有一日时候到了,她自然会来见朕。”
汴阳繁华富沃。
童安惊怔,连仲生一脸了然。
◇◇◇◇
果不出成帝所料,帝氏公主去了不到两个时辰,便传来再次出宫的消息。前前后后比起皇帝预料的‘几日’缩水了太多。
淑嫔将女儿送出殿门,愣愣怔立良久。
永安元年七月初三,这个孩子出生,衔负着偌大帝国的欢欣和希望。她出生的时刻,夜里整个京城的天空陡然亮如白昼,那绵长久久才淡去的光彩烟云般郁郁纷纷。满城人叹为观止。
苏曼并不知这些,那是后来身边宫婢口中传出的描述,她记在了心里。如这孩子的帝王父亲一般,淑嫔知道,帝氏一族,血脉里天生就传承了不安定和非凡。
那一夜宫中传出喜讯时,成帝诏令大赦,帝都一夜鱼龙歌舞,户户高悬朱灯,各色烟花竟相争放,不夜至天明达旦。即便不是皇子只是位公主,年至而立还从未做过父亲的凤苍皇帝,终于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的后嗣,这足够满朝欣喜若狂。
帝景池是如此的喜极。文武百官夜不归宿,只在宫外候讯,待消息传出,皇帝连夜身换正规皇服,头戴高冠冕旒,将满朝率至太庙,仓促而不失隆重、片刻也不想延迟的告喜先王祖辈。
或许别人不曾清楚,苏曼却再了解不过皇帝的心思。
前代皇帝景宏,谥号‘文’,与帝景池一母同胞的兄长,太子时候是位稳厚不失雄才伟略的人,虽微有阴郁之色,却正可震慑臣心,不失为一位会有作为的英才。然而,大婚、登基不过一年,所有的预想齐齐脱轨。
帝景宏的阴郁暴虐日复一日的增长,他酗酒乱性,每醉昏昏然不复理智的大兴残戮,稍闻朝中某人瑕疵,或贪或淫,不作量刑即以残酷的手段当殿将之屠命,所谓水至清则无鱼,朝上何人不藏点龌龊阴私,皇帝如此赶尽杀绝的手段着实让人惶惶。酗酒,不仅让皇帝变得残忍,也愈发心疑诡谲,除了同母的弟弟,其余元帝留下的六子连同所有家室,尽皆惨死于这天子之手。
帝景宏在位时,后宫七千八百余间满藏绝色,他本人放纵犬马,不常临幸品高的妃子,多顾于美人宫女,却不知因何痛恶那些女人留下子嗣,严酷扼杀血脉诞出的可能,每有宫人偷偷倒掉事后赐下的汤药妄想铤而走险,无一不是连命丢掉。百官闻声后上谏,文帝冷笑数声,“凤子龙孙,安可出于贱婢!”以此作为缘由。
小有家世背景的妃嫔一年到头几乎见不着皇帝的面,常常与皇帝厮混的宫婢没资格留下孩子。明氏信薇,先帝亲封的太子妃,文帝的嫡正皇后,是唯一有资格并机会的人。
不负众望,明氏后来确然有孕,文帝亲口说下无论男女皆为皇储的诺言,明氏因而一朝权贵无双。只可惜宫中多妒,毁损于此。那个还未出生便注定享有天下的孩子胎死腹中。
天堂掉落地狱,不外如此。
皇帝一怒,又是流血千里。权贵之人,畏然颤颤亦心恨不已。
尚为王爷的帝景池积蓄了半年之久,举刀策马,一呼百应的带领禁兵杀入宫城,逼死了兄长自己上位,并立了自己的嫂子为后,反倒把正妻踢成了庶妻,伦常道德,算是屁物,不值一钱。
原本还拥有庞大繁荣枝条的皇族血脉,朝夕之间,零丁剩下帝景池一人。
这新上位已经三十三岁的皇帝有个极其严重的硬伤,无子无女。正妃文氏与他夫妻十多年,无出。左右妾室偏房,亦然如此。尚书之女苏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