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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担山河02(第2页)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望城,是有此遗风的。望城在明、清附属长沙县和善化县,经查善化县治始于宋哲宗元符年间,1912年才更名。何得名于“善化”?乾隆十二年(1747年)《善化县志》云:“至得名之义,总取衷于守令‘倡化邑人’‘彬彬向善’云。”看来,是从八字中取“善化”二字而名之,取名的县令乃谁?无记。但三贤祠则已将“善化”二字延续凝铸成具象的地标,镌刻为有形的符号。

读《杜工部集》,知杜甫暮年饥寒交迫、流连忘返于湘水。

大历三年(768年),“以其家避乱荆楚。扁州下峡,未维舟而江陵乱,乃溯沿湘流”。只有一首诗提到屈原:“中间屈贾辈,谗毁竟自取”,按郭老的说法“是带有谴责意思的”,而提到贾谊的诗句有五处。古人并不都推崇屈原、贾谊,如对屈原,班固、颜之推等有“露才扬己”“显暴君过”的责评。大历四年(769年),杜甫经望城乔口,写下五律《入乔口》。他的心情是苍凉的,“贾生骨已朽,凄恻近长沙”,这种心绪感染了后来无数的诗人。从宋代至清代,可查有数十人用他的诗韵奉和抒慨。杜甫集中还有《铜官渚守风》,他望见了铜官窑烧窑的壮观景象,而以诗记之,此应是纪实诗,在杜甫1000多首诗中非耳熟能详之作。也许贫病交加、日暮途穷,使他诗意的生命蜡炬即将成灰。大历五年(770年),旷代诗圣,病逝于孤舟一叶,他的诗篇将“乔口”“铜官”镌刻在了诗史巨卷上。真是湘水长吟,望城有幸,“诗人不幸家山幸”;而望城有幸,幸何如之,遗留下了先贤的吟咏。我去拜谒三贤祠时,天色如幕,微雨轻风,脑海里忽然浮出了杜甫的诗句:“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辄令人而生感慨。杜甫,是有着悲天悯人君子情怀的诗哲,激荡着安得广厦、大庇天下人格的襟胸。《杜诗镜铨》中慨然言道:“《赴奉先》及《北征》肝肠如火,涕泪横流,读此而不感动者,其人必不忠。”在望城三贤祠前,面仰萧森气象,眼底仿佛滚滚长江,无边落木,悲秋万里,天地沙鸥。若不肃然起敬,心生景仰者,何若炎黄苗裔也夫?

仰观先贤君子气象,心底怆然设问:“君子意如何?”

杜少陵自“七龄思即壮,开口咏凤凰”,到山河飘摇之际,“麻鞋见天子,衣袖露两肘”,再到“戎马关山北,凭轩涕泗流”,他的君子人格和襟怀从未凋零、消逝,而融化在他在神州大地的屐痕处处,也郁结在望城古街的三贤祠中。湘水洋洋,国之有士,香草萋萋,城之有祀。屈原、贾谊的诗文名句万千萦系,更仿佛听见祠内回荡着“叹息肠内热”的老者那苍凉悲辛的低昂吟哦:“君子意如何”……

惠州西湖情思

如果苏东坡没有贬谪到惠州,惠州人或外地人来此地还能感受到什么呢?

满目欲滴的绿?淅淅沥沥的雨?感受正朔的中原音韵?令人朵颐的岭南美食?总会令人感觉缺了些什么吧?清人有一句咏西湖的诗:“家山也要伟人扶”,才是中的之笔。没有苏东坡在惠州的遗泽,则没有今日惠州的人文之厚重。当年的大宋朝廷对苏东坡是何其寡恩刻薄,而上天对惠州又是何其眷宠和恩赐?苏东坡一生颠沛流离的宦海生涯,只整修疏浚过三个湖泊,皆称为西湖,即杭州、颍州(今安徽省阜阳市)、惠州。杭州西湖闻名于世,是因为苏东坡称它为“西子”,用一个传世美人的名字称之为湖,何其用心?盖因苏东坡写的那首千古绝句:“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妆浓抹总相宜。”这首诗真的是写杭州西湖吗?也许,西子其实是比拟他的爱妾王朝云,那个聪慧伶俐、才识过人、忠贞不贰,被苏东坡称为“天女维摩”的女子?

因为挚爱,苏东坡每谪一地,只要有湖的地方,他就会模仿杭州西湖,再疏修一个西湖,颍州如是,惠州亦如是。惠州西湖也有个曼妙的别称:“苎萝西子。”这是相对杭州西湖“吴宫西子”

而言。因为苏东坡的诗,西湖被赋予西子湖的别称。惠州西湖原名丰湖,苏东坡在赠人的一首诗中,将其称为西湖,被人们所沿用。

明人张萱在《东坡寓惠集》明确指出:惠州西湖“标名亦自东坡公”。其实,杭州西湖的名字也应该是苏东坡正式命名的,因他再任杭州知州疏浚湖区,向朝廷上《乞开杭州西湖状》,才在朝廷文书中首次命名“西湖”之名。西子之湖,苏东坡以后在诗作中竟不可忘怀,“西湖真西子”“只有西湖似西子”,其中苏东坡该有怎样的心结呢?真是令人怜惜,令人遐想。

那天游惠州西湖,一天细雨如帘,游览了苏公堤、苏公桥,遥想当年,苏公贬谪了,还不忘惠泽斯地,拿出自己微薄的珍藏,奔走倡议,修堤筑桥,还写了《西新桥》二诗记之,西新桥即被惠州人尊称的苏公桥。

苏东坡在惠州,据《宋史》本传称:“居三年,泊然无蒂芥,人无贤愚,皆得其欢心。”但他已不同于在杭、颍两州,已非大权在握的最高长官,是贬谪远窜。据史载:“绍圣元年(1094年)六月,由英州a至惠州安置”,责授建昌军司马,不得签书公事。八月再贬宁远,仍惠州安置。时已无权,亦无资财。

a 英州即今广东省清远市英德市。

当时惠州处于数条溪流汇流之处,虽有桥,皆废坏,百姓只能以小舟往还,甚为不便。为修桥,苏东坡捐出珍藏的“犀带”,他的弟媳、苏辙之妻史氏也捐出“黄金数千助施”,即诗中所云:“探囊敕故侯,宝钱出金闺。”

苏东坡修桥不是为了浪得虚名,招摇“政绩”,借此钻营复官。他的心是真诚的、无私的。这座桥很坚固,不是私欲驱使下的“豆腐渣工程”。他在《西新桥》诗前小序中说:“州西丰湖上,有长桥,屡作屡坏。栖禅院僧希固筑。进两岸,为飞楼九间,尽用石盐木,坚若铁石,榜曰西新桥。”可见“坚若铁石”,可以让百姓得益于久远。在诗中苏东坡记录了建桥的艰难,也生动地描述了百姓的欢喜:“三日饮不散,杀尽西村鸡。”这是一幅何其生动的图画!

桥名“西新”,但百姓们宁肯称“苏公桥”,延长的堤坝被称“苏公堤”。这是一个标志,从此惠州西湖可以媲美杭州西湖,可以并称“西子”。南宋杨万里诗云:“三处西湖一色秋,钱塘颍水更罗浮。”“罗浮”在这里指惠州。苏东坡的人生是不幸的,坎坷一生,命途多舛,九死投荒,蹉跎至殁。人们津津乐道于他在惠州时写的“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的名句,有谁知道他内心的酸辛、凄楚和孤寂?

惠州西湖的碧波会悲悯这位善良的老人吧?他不仅给惠州留下了永远值得记忆的一湖涟漪、一堤绿意、一桥温馨,还留下了他挚爱女子的一缕香魂——朝云墓。朝云是他的侍女,一生没有名分,却承担了妻子的义务和责任。如果没有朝云的陪伴,苏东坡在贬谪的险途上恐怕早已魂归道山了。

来惠州的人,应该必来西湖,来西湖也会必至朝云墓,如果西湖没有朝云墓,那就只有静止的画面,而没有供人发思古之幽情的浮想联翩。细雨中,沿苏公堤踽踽而行,雨乍停乍起,手中的伞时开时收,脑海里涌出的苏公的诗句也时断时续。过苏公桥即可看如六如亭和苏公墓。这个挚爱苏公坡的聪慧女子,一直长眠于此。

在惠州时年仅34岁的她染上了瘟疫,不幸夭亡,再也不能追随“夫君”走完颠沛流离的坎坷路途。几年前,我曾路过河南汝州,专门拜谒三苏坟,徘徊在陵内大片向西南方向侧斜的“思乡柏”下,不禁吟出一阕《浣溪沙》:

一到汝州欲断魂,江山借重葬才人,坡翁梦里似家门。

郁柏思乡皆侧侧,冢台夜雨比肩邻,朝云有憾未陪君!

苏东坡曾观此处山色颇似故里眉山,遗嘱葬于此,并愿他的弟弟亦葬此处,以生死相伴。朝云应是杭州人,从12岁时就侍奉苏东坡,一直被苏东坡视为红颜知己,苏轼写给朝云的诗最多,包括那首著名的《蝶恋花·春景》。这阕词历来写作时间不确定,我宁愿相信与朝云和惠州有极为密切的关系,我据一些野史不妨大胆推测似写于惠州,缘何?

惠淡《冷斋夜话》载:朝云“病极”,而情系此词,“犹不释口”,是在惠州啊!

张宗橚《词林纪事》载:“子瞻在惠州与朝云闲坐,时青女初至,落木萧萧。凄然有悲秋之意。命朝云把大白,唱‘花褪残红’。朝云歌喉将啭,泪满衣襟,子瞻诘其故,答曰:奴所不能歌是‘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也。子瞻幡然大笑曰:‘是吾正悲秋,而汝又伤春矣。’遂罢。朝云不久,抱疾而亡,子瞻终身不复听此词。”

朝云“泪满衣襟”地逝去了,歌声渺渺,不复人间,喜欢这首词的苏东坡终身不复听此词。这首词不就被定格在惠州了吗?

但是,仅有一阕词太抽象了。惠州幸甚,没有像当年杭州平掉苏小小、冯小青等才女的坟茔那样,只给西湖留下湖光山色。才女们的哀婉,对真挚爱情的向往,对所挚爱才人的忠贞,都隐入湖光山色荒草之下,而惠州却留下一个痴情女用爱意凝固的小殿堂。

惠州人多聪明啊!历朝历代都在保护、整修、珍惜这个女子的墓,这个女子了解苏东坡,她知道她爱的人“一肚皮不合时宜”,给不了她舒适、奢华、排场、金屋、轻裘。苏东坡被贬谪时,所有的侍女都不肯随他落难,只有朝云毅然决然跟随东坡上路。那年她才12岁啊!

惠州人多痴情啊!过去惠州逢到清明,倾城青年士女会到朝云墓酹酒而拜,补种梅花,竟成风俗。男婚女嫁时,更会到六如亭焚香沐拜,向长眠地下的朝云“问夙因”,盟誓生死。君不见《竹枝词》道:“六如亭上草成茵,红菱翠柳开野塘。郎坐船头妾船尾,朝云墓上去烧香。”聪慧、善良、痴情的朝云已成为惠州人向往美满爱情的化身。

苏东坡寂寞吗?朝云寂寞吗?苏东坡一生未将朝云扶正为妻子,将朝云葬在惠州,却最终未相托同穴!朝云有憾吗?东坡有憾吗?“朝云有憾未陪君”,唯一无憾的是,千百年来,惠州人给了朝云和苏东坡最大的尊重和礼遇,最真诚的称赞和景仰……惠州人多有口福啊!苏东坡就地取材制成的惠州名菜有“梅菜扣肉”“惠州西湖醋鱼”“烤羊脊”“会群仙海鲜羹”“西湖莲”“琵琶虾”。他还自酿糯米黄酒,取名“罗浮春”。心灵手巧的朝云精心照顾身心俱疲的苏东坡,她也是烹调高手,今天客家人婚嫁吉庆的必备传统菜“宏志鸡”,即为朝云所创,而由东坡命名……

惠州多郁郁葱葱啊!“半城山色半城湖”,不仅是苎萝西子,还有那一城绿透,一天细雨,一片碧波,一穹明月,一种怜爱,一缕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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