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音婢没有将自己已到大兴之事与任何人说,是以一直歇在长孙府上。大兴她还不熟,需要慢慢适应,正巧她也没什么事,便每日都去街上转转,权当散心。这日她在街上买了些云茶一直念叨着的小吃回来,刚拐到长孙府门前的大街,便见李世民站在门口,瞧他那副形容,似乎是在等人。观音婢眼下实在未做好见他的准备,步子一转,便又拐回了坊市,这几日正赶上节气,街上的人潮川流不息,观音婢没一会便没入了人海当中。听闻今日太原的人也已到了大兴,想必李世民也知道自己来这之事了,这家眼下是回不得了,观音婢想了想,随意在街上找了家干净的客栈准备歇个一两日再回去。
李世民找不到观音婢自然是心急如焚,他虽还未瞧见观音婢的影子,但却知道她一定是在暗中瞧见了自己,是以有意避开了。
“你日日杵在门口等人,她怎么会回来?你要么回家去歇着,等她回来,我让人去请你,要么你就在屋里等着,总好过这么大张旗鼓的在这当靶子。”云茶每日瞧见李世民望妻石一般在门口站着,心里也有些酸,阴月一事她知道李世民尽力了,她也明白观音婢理解李世民,可短时内还是无法接受的心情,是以哪头她都没法劝。
李世民好几日没睡好,眼中充了血,他揉了揉眼睛:“你说的也有道理。”说罢直接转身进了屋:“我还是在这等吧,她是不会回家的。”
观音婢每日都会托人给云茶送去消息,告知她自己一切安好,却只字不提自己歇在哪里,云茶见她不提,也没有多问。两人在一个城中,却一次面也未遇见过,可谓是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涯了。
观音婢在客栈住的很是舒心,每日不必打理府上的诸多事宜,可以睡到日上三竿,饿了便请小二端些吃食上来,吃罢再去街上转一转,这样的日子实在令人乐不思蜀。观音婢吃完最后一口菜,而后擦了擦嘴,歇了片刻后,见时间差不多,便欲唤来小二询问昨日她请客栈代雇的马车到了没有,这厢刚一起身,忽闻门口传来敲门声。
观音婢心一紧,半晌才问了一句:“谁?”
“敢问里面的可是观音小娘子?”
门板很是隔音,是以这声音听起来含糊不清,有些熟悉,却又不怎么太熟。
“观音小娘子,是我啊,慕容顺。”大约是方才听到了屋中有声响,外面的人不死心又说了一句:“我知道你在,你再不开门我便要被赶出去了。”
观音婢这才听出门外之人的确是慕容顺,再见故人,观音婢心中还是高兴的,她忙过去将门打开。
慕容顺此时正侧身贴在门板上听着屋里的动静,他的身边是一脸嫌弃的小二。观音婢将门一开,慕容顺不备,整个人便扑了进来,幸好观音婢躲得快,慕容顺整个人都趴在了地上,闷响过后,只剩他痛苦的呻吟。
小二走过来赔不是:“这位客官,当真是对不住了,这人每日都来闹,小的实在是赶不走,且见他又好似不像说谎,便想着让您来见一见,万一当真是有要紧事,耽搁了可便不好了。”
“老子当然没有骗你了,这人当年险些成了老子的媳妇,老子能错认了她吗?”慕容顺忿忿从地上爬起来,不满的朝小二嚷嚷。
观音婢嫌他丢人,忙与小二道过谢,又给小二打了些赏钱:“谢过小哥。”
小二拿了钱,也不与慕容顺一般见识,瞪了他一眼便走了。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观音婢挑了个离慕容顺远些的位子坐了下去。
慕容顺撇嘴:“这么些年没见,这刚一见面你也不知道与我寒暄两句。”
几年之久,时过境迁,唯有慕容顺还是记忆中的老样子,观音婢不禁失笑:“与你有什么好寒暄的。”
“你!”慕容顺指着观音婢的鼻子道:“好你个没良心的女人,老子听闻李世民那靠不住的小子果然有了新欢,还担心你心中过不去这个坎,日日托人打听你在哪,想着赶来安慰安慰你,不成想你就是这么对我?”慕容顺一路鬼鬼祟祟的跑来,已是渴极,他给自己倒了水,一口饮尽:“算了,老子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有什么火你便朝着我发好了。”
见这老友惦记自己,观音婢心中暖意盎然,她瞧着慕容顺:“在你眼里我竟是那不分是非胡乱发火之人?”
慕容顺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观音婢的自我评价。他粗略打量了这房间一眼:“我说你就打算一直住这了?”
观音婢摇头:“只是先待几日,除夕前总是要回去的。”
慕容顺道:“回去做什么?瞧着那奸夫淫妇搭伙过日子吗?老子一早便与你说过李世民是个大混蛋,让你跟了老子你偏不听,你想想,若你当初跟我走了,现下早已恢复自由身了,老子可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汉子。”
观音婢觉得慕容顺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还能找到最初的自己,心中也是敬佩不已,但他这一口一个“混蛋”的,若是让李世民听到了,还不知要如何修理他。
“这几年老子一直在江都那边,听闻天下换主了,老子回来瞧瞧,谁知遇上李世民那个混蛋,直接将老子从宫里赶出来了,正巧老子也不乐意住在那破地方。”提到李世民,慕容顺仍是一脸愤愤不平:“前几年从宫中出来之后,我就在大兴这边买了个庄园,此番到这来住几日查查账,要不你也去我那庄园住几日?我那庄园依山傍水的,算命的说是块风水宝地,而且……”慕容顺说着便瞧向了观音婢,面上突然又浮出了两朵红云。
观音婢见慕容顺突然并紧双腿,双手拘谨的放在膝盖上,时不时娇羞的瞧自己一眼,被他恶心得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由问道:“你做什么?你有喜了?”
“滚蛋。”慕容顺泄了气,一瞬间又放松了僵直的身体,他不满的瞪着观音婢:“现下越发觉得当初让你与李世民那混蛋走是个错误的决定,跟那缺德的人在一起,你变得更缺德了。”慕容顺靠在椅中,翘起了二郎腿:“老子成家了,马上要当爹了,你还不快来祝贺老子?”
观音婢倏然坐直身体:“此话当真?你怎么不早说?”
慕容顺得意的哼了一声:“现下觉得失去老子后悔了?告诉你,晚了。”
观音婢的心情好几日都未如此快活过了,她忙起身,在床边找出了钱袋:“走,去街上转转,我要买些东西给我这未出世的小侄子。”
慕容顺懒洋洋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提起自己这未出世的孩子,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算你有心,老子今日来,主要是想邀你去我那住上几日散散心,李世民那个混蛋,我劝你莫要再理他了,哪日老子瞧见有合适的,再给你重新找个人家。”
慕容顺的庄园在大兴城的郊外,青山做衬,碧水环绕,水乃温泉,即便是冬季亦不结冰,远远瞧来水面雾气缭绕,庄园于薄雾中忽隐忽现,好似上古神话中的蓬莱仙岛一般。
慕容顺坐在观音婢身边,指着庄园:“你瞧瞧,气派不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