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近午,又是美食当前,正当龙君宇翻阅菜谱时,蓝烟的腹中不争气地“叽咕”了两声。
此刻店内人语喧哗,蓝烟不晓得是否被他听到了,遂面色讪讪地偷眼瞥了过去,还好他仍旧一门心思地浏览着菜单,不时报出几道菜名,又点了一壶上品的铁观音。而一旁的店小二依旧笑容可掬,不见丝毫异样,她这样自在了几分。
龙君宇点了几样,便把手中的单子甩了过来,“想吃什么自己点。”
一副大爷样,好似他刚才那一堆只给自己点的,没她的份。对于向来看重口腹之欲的蓝烟却是求之不得,本以为没自己点餐的份,只能他点什么自己跟着吃什么。不意,还有这等好事,自是欢喜不尽,当即心思与目光只顾着在那本小册上流转跳跃起来。
一看之下大为惊奇,这家茶楼与前世赫赫有名的广州早茶餐厅相仿,所供应的不止有一般的茶水点心,更有花样繁多的精致面点与菜品,什么叉烧包、蟹粉、干蒸烧麦、水晶虾饺、肠粉,马蹄糕、榴莲酥、核桃肉松卷、脆皮金沙鹅、糯米鸡、香芋蒸排骨、杂菇煲,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看得蓝烟眼花缭乱,饥肠辘辘,口水更是加速分泌起来,却又难以决断该点那几样好。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都想尝上一尝,这显然是非分之想。见小二一直等着,不好耽搁太久,掂量着自个的食量,点了几道与龙君宇不带重样的,到时候可以互通有无一下。
打发走了店小二,一时间只余他们两人。蓝烟始觉,跟着来的几名寻常装扮的羽林卫的随扈竟没跟着,遂在店中四下张望起来,果见他们在近旁自围了一桌坐了,且不时暗自留意着这他们这边的动静。
龙君宇与她的衣饰,虽仅是一般富贵人家的少爷与小厮的穿着,甫一入内,还是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她这个小厮倒不足为虑,反而是龙君宇比较打眼一些,相貌不凡,兼之身上那股威仪之象虽已有所收敛,却还是令他分外出众。
俗话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为了以防万一,必要的防护措施还是少不得的。
蓝烟安心地收回视线,却见龙君宇略微偏转了脸,正静听隔壁一桌仕子们高谈阔论。
“……仲秋刚过,天气便已这般寒冷,待到冬月还不知如何呢?如今客居在京,这个冬日可有的熬了。”一位面容清秀青衫绸衣的仕子,掌中握着个甜白瓷的茶盏,苦着脸道。
几人桌上的排着五六个碟子,盘中的吃食所剩寥寥,似是已吃到了尾声,各自只品着茶水闲聊着。
“仁恒兄家资不菲,上京赶考也一味只管安心读书便可,素日琐事,自有家中随行的仆从一应料理的周全妥当,尚且这等抱怨,将我辈置于何地?咱们家贫落魄,衣食不周,才该忧虑如何熬过这个苦寒
之冬才是呢。”另一个布衣仕子无奈地摇了遥头,出言诘问之后,感慨了一番。
被称为仁恒兄的那位,随即笑道:“在下家中,也仅是温饱有余罢了。子元兄又不是不知,何苦打趣我。再说,在座的其他人不论,单子元兄家里虽比上不足,比下却是有余,哪就到了衣食不继的地步了。况且以兄之才,明岁春闱必能高中,届时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岂不羡煞旁人。”
“书上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又曰,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我又何必计较这些,天冷也不都尽是坏处,读书时起码能振奋精神,没有春困秋乏之忧。”这一位浓眉大眼的仕子,掉了半天的书袋,蓝烟还以为是个迂腐的书生呢,不期峰回路转,竟还是个见识不俗的。
再一细看,他身上的天青色布衣,比那位叫子元还不如,虽未见补丁,却已褪色了不少。在这样的冷天里,看起来尤为单薄而不合时宜。一时,心下微微有些动容。
蓝烟一瞥身旁的龙君宇,但见他亦正凝着这位上下打量,似是颇有些兴味。
店小二已陆续送来了两人所点的吃食。可龙君宇一直关切着那几位书生说话,未动一筷,蓝烟也不好先下箸,只得对着美食忍饥挨饿,景况好不凄惨。
为了拯救自己受苦受难的肚子,眉头一皱计上心来的蓝烟,转而眼巴巴地盯着龙君宇看。
几息的功夫,龙君宇终于肯给她一个关注的目光,却见她正一副楚楚可怜、泫然欲泣地瞅着他,心不在蔫之下,没能及时领会她为何这般惺惺作态。也可能是一时给看得呆住了,毕竟她向龙君宇摇尾乞怜,依稀还未曾有过呢。但凡第一回发生的事,都会令人有些新鲜感,此情此境亦然。
见龙君宇犹自不发一言,耐性告罄的蓝烟决定主动出击,瞬间换了一张再甜美不过的笑脸,殷切地道:“少爷怕是饿坏了吧,菜已上齐,可以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