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认为,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应严格要求自己,以达到知晓天命的境界。
曾国藩非常重视个人身心的修养,认为做人不仅要看到自己的长处,更要看到自己的短处,而且对自己的短处要勇于向别人承认。他给曾国荃的信中就说:“弟谓余用人往往德有余而才不足,诚不免此弊,以后当留心惩改。”尤其到了晚年,曾国藩更是不放松对自己的检点,常以一种自责的心态来要求自己,体现出严格的自律精神。
为了完善自我,曾国藩从早年就开始注意结交名家,从严要求自己,使自己向更加高明者看齐。大理寺卿唐鉴是当时理学重要代表人物,曾国藩结识他以后,经常向他请教,并写信告诉友人说:“我最初治学,不知根本;自从认识了唐镜海先生,才算从他那里学到了一点学问的门径”;“听了唐先生的话,我就像瞎子见了光明一样”。
晚清时期的另一位著名理学家倭仁,是曾国藩极为尊崇的人物。
倭仁每天从早到晚,言行饮食,都有札记;凡是自己的思想行为有不合乎义理的地方,都要记下来,以期自我纠正。为了学习倭仁,曾国藩也同样行事:每天将自己的意念和行为都记下来,以便随时检点自己;为自己规定十二条课程,每天照此执行;将所写笔记定期送倭仁批阅。
此外,当时京师还有许多名流学者,曾国藩与他们也都倾心结识,学习他们的长处。如何绍基擅长书法诗词,使曾国藩一生都很重视写字和做诗。吴嘉宾学有专长,告诉曾国藩治学应专攻一门,就像挖井一样,与其浅挖许多井而不见水,还不如专挖一口井而见到水。曾国藩对此见解非常佩服,写信给几位弟弟说:“读经要专守一经,读史则专熟一代……诸子百家,但当读一人专集,不应东翻西阅。一集还没有读完,就绝不换读他集。”
由于这些人的砥砺和影响,曾国藩逐渐养成了沉稳凝重的个性,不论遇到什么事都能够从容不迫,应对自如。最后在镇压太平天国运动中指挥于军万马,总控全局,终于以战胜疆场换得了“功名”。
在曾国藩看来,修身养性的最高境界就是知晓天命,因而他总是以此来要求自己,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进入这一境界,并以此来教育子女。他在给长子曾纪泽的信中说:“君子之道,以知命为第一要务,不知命无以为君子也。”在日记中他也多次提到要以知晓天命来要求自己:
圣人之不可及处,在尽性以至于命。近来因眼蒙,常有昏聩气象,计非静坐,别无治法,因作一联以自警云:“一心履薄临深,畏天之鉴,畏神之格;两眼沐日浴月,由静而明,由敬而强。”
其中意味,已经不仅局限“明”字了。
“明”可学而达之
曾国藩在致喻吉三的信中写道:“明”字甚不易学,必凡事精细考究,多看、多做、多问、多想,然后渐渐成个“明”字。体悟”明”字的精妙之处,这是一般人所难以做到的。与其他字诀不同,“明”字在很大意义上不是仅靠个人后天努力培养就能达到的,因此也最是难学难精。
曾国藩对此深有体会,他对部将喻吉三说,”‘明’字甚不易学”,甚至将“明”字归于天生。咸丰九年(1859)七月二十七日,他对礼前礼后营游击杨镇魁说:“带兵之道,廉、明、勤三者缺一不可……明则是非不淆,赏罚公道;勤则营务整顿,在下之人,自不敢懒惰废弛。此三者,‘明’字不可强而至,‘廉’字、‘勤’字,则勉强做得到的。”不久,九月三十日,他又给新任浙江处州镇总兵刘培元写信,告诫说:
“廉明勤慎”四字,刻刻持守,以之为将,则称名将;以之居官,则称名官。纵或事机偶有不顺,而此四字终是可久之道。“廉”“勤”“慎”三宇皆可以人力勉为之,“明”字则须得之于天,不可强为。
因为“明”字最难学,因此曾国藩才将之归为“天生”,其深意在于告诫手下人不可装聪明,装高明。本是平常之人却没有自知之明,认识不到自己的缺点,这是极为可怕的。湘军中的李元度就是认识不到自己不能带兵的缺点,硬是独当一面,屡战屡败,断绝了仕进之途,实在是惨痛的教训。所以曾国藩说:“次青实不能治军……渠亦始终不自知其短。”
曾国藩如此告诫,目的正在于提醒部将,要有自知之明,认识到缺点所在,才能扬长避短。实际上,曾国藩并不迷信“天生聪明”的信条,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者,还会认为他是“宿命论者”,实则不然。曾国藩认为,在自知的基础上,“明”虽难学,却并非不可学。同治二年(1862)二月初八,他给刚刚接任湘前左营副将韵洪德发写信说:
唯“明”之一字,须带有几分天性,然亦可以由人力做去。如事理有不明者,时时向统领、僚友讲求之,退而加以思索,思之不得,仍复再问,各使了然于心然后已。如此日积月累,自觉进益无穷,心境渐几于明白矣。
在这段话中,蕴含着由“谦“,“勤”而生明的道理。不懂之处,不要装懂,此为自知之明;不耻下问,以副将之尊,不惜屈身下问统领、营官、僚友,此为谦,谦则由不知而知,由昧而明;常问多问,日积月累,此为勤能生明。在“勤字诀”中,曾国藩已深入地进行了探究,认为“求明之诀,仍不外从‘勤’字下工夫。”“勤”的内涵,一在于“亲”,二在于“多”,亲即凡事必亲身去做、去听,“多”在于坚持有恒,不可任意而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湘军名将中,做事“亲”是共同特点,曾国藩尤其突出。他亲训士兵,亲励将士,亲察地形,亲作文牍奏章,从不假手他人。劳累的固然是自己,得益的也是自己。曾国藩将“亲”字归结为”五到”,咸丰十年(1860)八月初十,他给好友冯卓怀写信说:
办事之法以五到为要。五到者,身到,心到,眼到,手到,口到也。身到者,如作吏则亲验命盗案,亲巡乡里,治军则亲巡营垒,亲探贼地是也;心到者,凡事苦心剖晰,大条理,小条理,始条理,终条理,理其绪而分之,又比其类而合之也;眼到者,着意看人,认真看公牍也;手到者,于人之长短,事之关键,随笔写记,以备遗忘也;口到者,使人之事,既有公文,又苦口叮嘱也。
其实,通俗地讲,身到即亲身,心到即亲心,眼到即亲眼,手到即亲手,口到即亲口,全面诠释了“亲”字的深刻意蕴。
“五到”之外,又有“四多”,他在给喻吉三的批牍中写道:“明”字甚不易学,必凡事精细考究,多看、多做、多问、多想,然后渐做成个“明”字。
“五到”与“四多”互相祉充,使勤生明成了一个系统的学说。虽然这些都是曾国藩告诫别人的话,却无一不是他亲身体悟所得的智慧精华。其中每一条,他自己都亲身实践,有显著效果,才敢于用来教导下属或朋友。
在曾国藩的日记中,详细地记载了每天行军路程,敌我情况,所办事项,甚至有些琐碎。在一份曾国藩传世文献中有几十页残卷,是他接见别人后记下的有关情况,每人单列一页,从籍贯、出身、年龄、父辈祖辈、业绩、相貌、性格几乎各个方面都有记载,最后加上他自己的按语,判断此人是否可用,或应用何职。这些人中,既有后来位尊权重的朝廷大臣,也有籍籍无名的平凡士子。这类东西原来极多,但大多流失,从现在所有的残本中,也不难发现曾国藩苦心孤诣,勤勉自绳,非常人能及。后人多羡称其精于识人,不知此识人之明,正由此貌似琐碎无聊的小事铢积寸累得来。
曾国藩求“明”方式有时甚至出人意料,咸丰九年(1859)三月初六,他给部将吴廷华的信中说:
“明”之一字,第一在临阵之际,看明某弁系冲锋陷阵,某弁系随后助势,某弁回合力堵,某弁见危先避,一一著明,而又证之以平日办事之勤惰虚实,逐细考核。久之,虽一勇一夫之长短贤否,皆有以识其大略,则渐几于明矣。
作为统兵将帅,手下土兵何止千百,竟要一人一人地详细观察核实,并且要详细记录,这种办法未免有些拙笨。但曾国藩的识人经验确实用这种笨功夫得来。做得多了,经验自然丰富,但在未明之前,却必须用这样的笨功夫。
求明之道,非止”谦”“勤”二字。曾国藩还提过,“由静而明”,“积诚可以生明”。“静”即保持冷静,头脑清醒,心中平和,自然不会犯糊涂,做傻事。凡事三思而行,不冲动,不鲁莽。长期坚持,必然事事明白。聪明人而做糊涂事,大多由于不“静”。
积诚生明,是《中庸》中的话。曾国藩在同治二年(1863)五月初二给芜湖县知县曾化南的批文中说:,
为政首在爱民,此时安抚灾黎,尤须心诚求之。该令慈祥有余,尚宜从“明”字上加功。积诚可以生明,积勤亦可以生明。
“明”则明于是非,办事公平。心中有一”诚”字,毫无偏袒欺诈,凡事从公正的立场上考虑,很少会受外界因素干扰,就使公平得到了保证,所以古人说“公生明”。如果心中有私,即使此人如何聪明,也无法做到公平。有一奇联上句云:“宋公明赵公明,前公明后不公明”,宋江侠义为怀,以诚化物,以诚待人,故公平无欺,人称及时雨。赵公明则为“钱”字化身,心中已非净土,嫌贫爱富,已在所难免了。
“明”字难学,而它又是为官办事必不可少的因素,甚至是决定性因素。因此曾国藩极其重视,提出了一整套的求明途径。为领导者不可不明,即使是平常人,如果想做好人,办成事,又何尝离得开一“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