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慎揖道:“回陛下,是的。璩将军刚刚派人火速送回来的消息,派往槐城的京畿各州兵马皆已回驻地,乾宁军也已返回黎州,慕公如今正与璩将军一同率出城禁军赶回大梁。”
楚隐双眼猛然一睁,脸上写满了意外和惊讶,静默片刻之后,他却又突然明白了一切,暮然双眼湿润,眼中泛着泪光感慨道:“是嘛……他是一个人回来的啊!”
然后,他笑了,抬手捂着自己的双眼发出低吟般的笑,听来既像是喜又像是悲,听来就觉五味杂陈。
然后,他放开了手,一脸大彻大悟望着殿外拖长了声音道:“他终究还是那个重恩守诺、尽忠报国的慕枢相啊!”
“阿耀……”一旁连城雪轻唤。
楚隐看向她,知道连城雪是在担心他太过自责,露出笑脸道:“阿姐,不用担心,慕公这样做,让我更加无后顾之忧了。他既已做出了选择,那我唯一能回报他的也只有这个了。”
楚隐说着拿起御案之上的一卷玉轴圣旨,那双眼中充满了希望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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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城北,靖远门闸楼。
昨夜,伍、璩、杨重掌帝都禁军大权后便立刻重新布置了京城四面城门的守卫。考虑现实情况,二人将防守重点放在了城北,因为城北有楚天承带出去的五万大军。
酉戌之交,夕阳西照,白昼将尽,此时却见城北一支军队浩浩荡荡朝大梁城开来,吓得值守靖远门的伍尚乍一看还以为是叛军,定睛再一细看,终是认出了队伍最前方的璩华。
而与璩华并列的那个金甲黑袍的将领,伍尚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眼花了,可当他再仔细一辨认,确定自己没有看错,顿时呆在了当场。
“……慕公?!”
伍尚只轻轻说出了这两个字,两旁耳尖的士兵听见顿时也都炸了。
“什么?枢相?!在哪里!在哪里!”
一个个削尖了脑袋使劲朝城外望去,待到他们也看清了那个渐渐向大梁靠近、一身金甲黑袍的人时,顿时也都惊呆了,有些人甚至都已经开始欢呼了。
“是枢相!真的是枢相!慕枢相回来了!慕枢相回来了!!”
一下子闸楼上的士兵们沸腾了,紧接着城楼上的欢呼也传到了城门附近的百姓耳中。由于距离有些远,百姓听得不是很真切,只隐约听见“慕枢相”三个字,便都往靖远门的方向靠拢过来。
闸楼上,伍尚看着那个一点点靠近大梁城、仿佛救世主一般散发着耀眼彩光的身影,瞬间红了眼眶。
直到大军停在了靖远门外,伍尚激动得向城外的慕谦挥手道:“慕公,您终于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末将这就为您开城门!”
就在他转头要往下城楼去时,慕谦叫住了他:“厉雪且慢!”
伍尚回头冲城外道:“慕公还有何吩咐?”
马上慕谦捂着心口,说话虽显得有些吃力,却还是竭力稳住身形,温和提醒伍尚:“封城禁令仍在,未得陛下圣谕,你身为守城之将,岂可擅自开城门呢。”
慕谦话说得很平和,完全听不出责备之意,更像是善意的提醒,伍尚脑子嗡的一下,乖乖,这一兴奋竟然忘记了封城禁令这茬了!
伍尚一时呆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便望了望慕谦身旁的璩华。
璩华面带微笑冲他摇了摇头,表示不要紧,伍尚这才安下心来。
只见慕谦兀自下马来,璩华见状也赶忙下马来扶,邢名、关飞、蔡笙等将也都纷纷跟着下马来。
慕谦走到尚未放下的吊桥跟前,抬头仰望巍然耸立的闸楼上方方正正的“靖远门”三个大字,瞬间满腔酸涩涌上心头,眼前浮现出北境长河谷中那惨烈的一幕幕,耳边是那些含冤惨死的将士们的凄厉哀嚎声,还有玉龙寨中那夜将士们的群情激奋,一时间百感交集,眼中蓄起了泪光,喉头哽咽了一下,用沙哑的声音满含悲怆道:“终于到了啊……”
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声音中带着哽咽。
大概是终于抵达目的地,慕谦心头的弦情不自禁地送了一下,顿时不支,险些栽倒,被璩华及时扶住。
“慕公!”
慕谦借助他的力量站稳了,捂着心口缓了缓,而后才抬头对璩华艰难一笑:“我无碍,多谢。”
璩华喉结上下动了动,终是什么也没说。
慕谦刚才有一刻松懈了的神经立刻又绷紧了,因为他知道自己还不能倒下,他必须办完最后一件事,解开他与少帝之间的心结,彻底稳定了京城局势,这颗心才能真正放下来。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平复了一下情绪,然后认认真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当着闸楼上下数万禁军端端正正地跪下了!
众人正惊时,只见他又从怀中掏出一本奏疏,双手托举过顶,用他这重伤之躯所能发出的极限高声道:“陛下!罪臣慕谦回来向您请罪了!”
慕谦竭力拔高嗓门的告罪声穿透大梁巍峨的高墙,直达城内向靖远门这边靠拢过来的越来越多的百姓心间,顿时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真的是慕公!慕公回来了!慕公回来了!!”
紧接着,高墙外又传来慕谦浑厚的告罪声:“陛下!罪臣救驾来迟有罪,违反朝廷规定擅自带兵进京罪加一等!一切祸事皆因罪臣而起,罪臣甘愿领受任何责罚,唯望陛下以江山社稷和天下苍生为念,万勿听信奸人谗言,大梁再经不起流血牺牲,大魏也再经不起动荡了啊,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