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默,低下头,突然心里有一滴泪,慢慢地湮出心口。发紧的感觉、沉闷的感觉、哀痛的感觉、百感交集。但我已经没有能力再去做任何分辨了,神情变得死寂。
命运跟我开了个玩笑,它给我一个势均力敌的对手,但现在才让我发现真相——我似乎在跟一团空气作战,我愤恨地出拳、打斗、咬牙不甘,而对方却不出现、不躲闪、不喊痛。时间和空间玩弄了我,它让我的满腔情怀无力发泄,找不到出口。
我梦想成真,却丢了爱情。我是狗熊,留了芝麻丢了西瓜,可它们哪个是西瓜,哪个是芝麻?
岳惠轻声叫我,“冰然、冰然……”
我多想让眼泪潸潸流下,而不是就这样隐忍,脸色憋得通红。感觉空落落的、似被人强行淘出去了什么。辘辘车声如水去,飞鸿已过,百结愁肠无处诉。
我是真的爱过吗?难道还是,那只是不堪回首的一段青春往事?此刻,它已如烟如梦般消散,在世间不可能再有轮回?
还是?那一朵,还没开放就枯萎了的花?还是,那样仓促的一个决定?一本刚打开,还没完全沉浸入心神的书,那在我眼中完全是不经心的一次别离,已经决定了整个人生的种种宿命?
岳惠的声音响起,“如果伤心,你怎么现在才有感觉?当初你走的时候,可是一滴泪都没流。人家唐博丰可是跟变了个人似的,以前的好脾气全都没了,谁都不敢惹。”
“他做了什么?”我强忍着心中喷涌而出的泪意,嗓音哽咽着问。
“他去新疆,也是因为得罪了什么人、惹出了什么事吧。总之,是在这里留不下了,赵普云又爱惜他,给他发配走了。”
是吗?他的命运里也有艰辛、也有苦难吗?而我,这个自以为爱他的人,在哪里?
我凭什么说他自私?在他的人生需要我的时候,我一样地不是为了锦绣前程,选择了逃避?人生啊,爱情难道真是风花雪月的东西,在现实面前,不堪一击,随便一种飘忽的威胁,都能让它战栗不安、萧瑟崩溃?
我忽然明白:原来有的东西真的是——失去了,就再也拿不回。
六情断渭河1
六情断渭河
母亲一脸喜气,脸上笑开了花,仿佛苦心培育的摇钱树开花,达成了她心愿、完成了使命,她因此也将名垂千古、青史留名。一见我回来,就赶紧迎上来,“冰然,一个姓白的同学打电话来过。”
白天龙总给我打电话,慢慢地她也知道我们关系不一般。她心里有万般好奇、百般猜测,但我总将他守口如瓶。不过就算没他的事,我一向也很少跟家里人说话的,尤其在她面前,越来越像个闷葫芦。
“说什么了?”我面无表情地问。
“找你有事,说给他家里回个电话。”她飘忽躲闪着揣测的眼神,打量着我的神情。但我一点儿都不想让她得到任何捕风捉影的信息,因为不信任。
进自己的屋,砰地关上房门,将她所有欲言又止的征询挡在门外。终于,将头渴望窒息般地钻在被子里,在憋闷的环境里,心痛欲绝地开始哭泣,大张着口,哭得歇斯底里。
啊,我把我的初恋弄丢了!我把我爱的人弄丢了!把我最喜欢最喜欢的感觉弄丢了!
直到此刻,我才尝到失恋的、无助的、失魂落魄的滋味。
哭够了,抹抹泪,想起还要打个电话。
那个人似乎是等在电话边似的,才打过去,就立即接了起来。
声音、语气热烈:“是你吗?冰然!你干什么去了?怎么不在家?”
“你找我,有事吗?”我淡淡地,刚刚发泄过那么痛彻心扉的悲伤,还不能一时之间让转变自如,无法回应同等的热烈激动,因为实在做不到。
“今天考中的人,大家都想庆祝一下。大家都约齐了,准备东西烧烤,五点钟,在团结湖,你来吗?”
我拿着电话,突然觉得那种企望渴盼形同天籁,离我那么遥远。我此刻凄凉、绝望的心境,怎么会有一丝及时寻欢的兴致。觉得心里和嘴里都是苦涩的。
“你们玩吧,我不去了。”
“怎么了?”他的语气转得平静,似乎体会到了什么,“你怎么了?”
“跟你无关。别问。”我淡然地说着,那突然转变的关切语气,让我忽然有了欲对他倾诉委屈的脆弱,但狠狠地,似要保护自己灵魂深处的宝藏似的,挂了电话。
颓然地躺在床上,抚弄发梢,了无头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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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两个小时后,听见有人敲家里的门。有人去开,听见是母亲的声音,“你找谁?”
“阿姨,廖冰然在家吗?”
我一激灵,猛然起身,下床走到门厅,看到不速之客居然是白天龙。
他竟然敢来我家!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