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析神色如常,瞧不出一点的一样,说道:“母妃,我来为颜尚宫做证人呀。从取了喜蛛到对襟楼,儿臣正好与尚宫同路,而且在她放木匣之前,儿臣也看过,只是一只指头大小的蜘蛛,可不是现在匣中的一个。”
韶王的突然出面为我作证,令楼中凝滞的气氛陡然一变。一些嫔妃在交颈窃窃地私语,我既欣慰他肯在这样危机的关头出面帮我,又担忧他这样说出我们同路而来的事,会引起嫔妃宫人们的指摘议论,甚至是诘难攻讦。
然而他此时的神色却是最平常不过了,唇角衔着一抹慵懒的笑意,这抹笑意又在无言中使人们相信,他只是出于诚实和道德而出面帮我。
薛贵妃沉下气问道:“韶王真的与尚宫一路同来?”她对于话中几个字的语调处理的把握,十分的巧妙到位,使人听了不禁产生暧昧的联想。
端雩公主体质柔弱,她闹着要为我顶罪,找两个强壮的宫女将她拖下去就是。可是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韶王,曾在战场上不可一世的韶王,恐怕是二十个强悍的侍卫也未必动得了他。
“真的,母妃。”奕析直视薛贵妃射向我的目光,语气淡淡地猜测:“也许是后来上圆坛的人,偷偷将蜘蛛掉了包。母妃,您调查一下所有接近圆坛的人,不就行了?”
他这话说得十分得轻松,言辞中却暗指薛贵妃既然已经交卸后宫大权,居然还在这里颐使气指,置现在真正的后宫掌权者……皇后,于不顾。
一时间楼中那些围观着的,或是看热闹,或是幸灾乐祸的嫔妃,闻言皆是悚然屏息,因为能上圆坛祭拜的只有嫔妃和公主,而女官是不被允许的。
薛贵妃十分僵硬地勾动唇角,冷冷地抛下一句,“韶王,毕竟还是不懂后宫中的事呀。”
“他是不懂,难道你就懂吗?”端雩不知怎么挣脱了宫女铁钳一般的手,声音愤恨,“现在明明由母后主……”身旁的宫女惊慌地捂住她的嘴巴,生生地塞回了她后面大逆不道的话。
端雩与薛贵妃向来不怎么和睦,现在情急之下,出言便是不管不顾地顶撞她,连最起码的“母妃”都没有了,脱口而出就是放肆的“你”,使得在场的人都感到心头惊跳,公主如此当中忤逆薛贵妃,而贵妃向来也是跋扈高傲的脾气,受了小辈的不敬,不知贵妃会有什么剧烈反应。
皇后眼光含忧地看着端雩,一阵眼神绞痛,此时的状况她也是束手无策。
我见她低声对丰熙帝说了什么,丰熙帝对着身边的下令道:“将公主押回云意殿,不准她再出来。”
可怜了平时尊贵无匹的端雩九公主,今天却被两个宫人狠狠地折辱了,最后还由皇上下令押回了云意殿。
颜倾天下第一部花上蛛丝绕佳节8
章节字数:2587更新时间:09-08-2918:30
这时,一阵急促的娇喘声响起,若菡婉仪被左右两位侍女搀扶支撑着,步履艰难地走出休憩诊治的内阁。因为蛛毒的关系,她苍白的脸上犹然浮着一层极浅的青紫颜色,使她的眉目仿佛笼罩在虚幻之中,令人看不真切。一头长发尽数披落在肩上,背上,有几缕被渗出的虚汗濡湿,蜿蜒地顺着脸颊的弧度贴在脸上。以前只觉得她身段纤弱,如柳扶风,现在一头披散的长发下,她显得那样消瘦单薄,仿佛真的像张纸一样,一个指头戳过去就会被捅破,在左右两名侍女的搀扶下,勉强才站立住。
皇后看见了,关切地道:“婉仪,身上的伤还未好,怎么就出来了?”吩咐搀扶的两人,“还不快扶婉仪小主回去休憩。”
“别……”若菡此时的声音细若游丝,她转向上面的三人,“若菡参见皇上,皇后,和贵妃。”她强撑着屈膝一一行礼,双肩颤抖得如同一片秋风中摇摇欲坠的飘零孤叶。这样的情境实在令人不忍视。
丰熙帝觉察到她有话要说,命人置一把椅子令婉仪坐下,问道:“你想说什么?”
若菡看向丰熙帝,努力地平复下急促的喘息,一字一顿地说道:“若菡愿证明颜尚书是无辜的。”
此言一出,使楼中的紧张的气氛再次更迭,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议论纷纷。婉仪出面相助带给他们的惊异,绝不亚于韶王。
我听得有人很轻的哼了一声,“第三个为你出头的人来了。”我一抬头,正好对上薛贵妃满是轻蔑与不屑的眼神。
我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若菡,双眸微微合着,幽黑的睫毛颤如墨蝶。
她自己说过的,她已经不再是五楼的人了,也不用在服从效命于我,也就是五楼现在的新主人。而且多日来对我态度冷淡疏远,现在她却愿意在千钧一发之际,拖着病痛之躯出来,只是为了证明我的无辜。对此,她的这份情谊,我已是万分的感激。
“陛下,若菡相信颜尚宫的为人。”此时,她颤颤地离开椅子,屈膝与我一同跪下,身体孱弱得如寒夜中沁着凉意的露珠,哪怕一丝的温热,都可以令她在瞬间蒸发消失,极吃力地说出几个字,“颜尚宫一定不会加害若菡的。”
皇后温和的声音中带着焦急,“婉仪这又是为何?你刚刚被毒蛛咬伤,又这样跪着,对身体极是不好。”说话间,已有侍女将她扶起,坐回到设有丝绸软垫的椅子上,她眼神忧急地目不转睛地看我。
长时地跪在冰凉的地面上,我感到膝上的麻木已经一点一点地蔓延上来,双膝很僵硬地仿佛生根在地上。
“婉仪,你怎么就敢这样肯定?”薛贵妃的眼神盯着她说道,“知人知面,可不知心。”
“若菡,多谢贵妃的教训。”若菡作势仍要再拜,在薛贵妃盛气凌人的咄咄相逼下,使尚在病中的婉仪显得更加的楚楚可怜。
我看见丰熙帝静谧如古湖的眼睛,闪过的神色中,分明夹带着一丝疲乏和厌恶。
既然婉仪这般不顾生死地出面为我说情,薛贵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再这样僵持反而会牵累自身,她收敛声势道:“就算放毒蛛与颜尚宫无关,那么她私设喜蛛,让他人有了可趁之机,终是要承担一些罪责。”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本宫在宫中多年也没有见过一个尚宫,是如此年轻的。公主也是年轻,难免会做错事,身为尚宫不仅不劝阻,而是一味地推波助澜。”
薛贵妃话锋一转,分明是在给皇后难堪,一来说到底我的尚宫是皇后封的,是皇后用人不慎;二来,暗指皇后对九公主管教无方,才会这般的无礼放诞。
我感到身体如在石化,冰冷的地面硌得双膝疼痛,我垂首,光滑如镜的澄泥金砖上映出我的身影,被淡褪得只剩下朦胧的轮廓。
一直静默地看着眼前一切,仿佛完完全全只是观看的局外人的丰熙帝,此时起身,下令侍从说是要回太极宫,临行时说道:“这里朕就交给皇后和贵妃了,你今日也闹够了。”
我看见薛贵妃的神色一黯,如一片乌云覆盖在她明丽的脸庞上,丰熙帝最后说的那句“你今日也闹够了”时,是没有对着任何人的。但是明白的都知道,皇上这句话是说给贵妃听的,没有指名道姓,也算是顾全了她的颜面。
丰熙帝一走,对襟楼中的嫔妃、女官、宫女也逐渐散去。嘈杂的人流如退潮般离去,这里立即就显得空旷起来。
皇后面有忧色,薛贵妃眼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