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三就嫁给我们当家的了,我生得晚些,可十六也生了。你没见过张家的那口子,今年十三,肚子已经挺得老大了,估计没两个月就生了。十五嘛,虚岁就是十六,早就是两个孩子的娘了。”
这话听得元夕想扶额,她二十五岁还是父母眼中的孩子,如今十五岁结婚生子居然还嫌晚了。
不过郑大家的自觉说错了话,小声道:“对不住啊元夕姑娘,宫女是是二十五才能出宫是吧。”
庄子上虽然又有旗人又有汉人,但二者从衣着上来说是很好分辨的。府里的旗人包衣女子穿旗装,庄子上的汉家女孩穿上袄下裙,因此她们这些穿旗装的都是内务府宫女,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是啊。”原来她还想着攒钱,到了二十五岁出宫过日子,如今想必是不行了。不仅二十五岁出不了府,这辈子也出不了了。
郑大家的却以为戳中元夕的痛处,没敢再说话了。
元夕想了想:“郑家嫂嫂,你帮我弄些东西吧,像菜干子、豇豆、茄子、笋干那样的干菜都给我多弄些,炖肉实在是太香了。”奈何庄子上的大厨为省事,拢共也就做了一回,可把元夕馋得不行。
郑大家的却笑:“还用姑娘说?那日你吃着豇豆干条子和笋干,香得不得了,我就晓得,你们在府里吃得精细,却还是我们这样乡下味道香!早就为您备好了,好歹吃了你那么多点心,自然也不能白吃,今晚就给你送过去。”
“太谢谢了!”元夕高兴地拉着郑大家的手,这位爽利的劳动妇女冬季里也时常抹着冷水,手又硬又糙,这一摸,元夕便省的自己该送些什么了。
夜里郑大家的果真抱着个大包裹来了,元夕看到那么大个包裹唬了一跳,看着都沉得慌。
“不沉不沉!都是干货,中间是空的,自然不沉,姑娘要实在东西多搬不动,到时候我帮姑娘一起搬。”
“没事儿,有人专门负责搬行李,倒不愁这。”元夕拿了枚碎银要塞给郑大家的,农家干货不值钱,她虽要多给些,却不能多得太离谱,这枚碎银就极好。
郑大家的却连连推辞:“不要不要!我自是觉得姑娘好才愿意给,旁的那起子人我才不给呢,姑娘你只管拿着便是,都是自家晒得,不值什么。”
“都给了我那儿自是不好的,家里可要留些。”
“放心,谁家还缺这个啊。”郑大家的不以为意,只是怎么都不肯收钱。
元夕笑着把银子塞她手里:“郑家嫂嫂,我也是觉得你好才肯给的,你觉得这些东西不值当什么,可在府里这却是好东西,我可不能忽悠你。要是人家吃着好也想买,我怎么说,说这些都不要钱白捡的?好嫂嫂,你就拿着吧。”
郑大家的这才收了。
“说来不好意思,来了这么久,我就浑跟着她们喊郑家嫂嫂,还不知姐姐姓什么?”
郑大家的爽朗一笑:“没事,我也不想姓原来那个姓。我爹娘靠不住,想把我卖给做肮脏营生的,若不是被府上管事买了,又嫁给我们当家的,还不知吃多少苦头!姑娘要是不嫌弃,成我声玉兰姐姐就行。”
她说的似是浑不在意,元夕却听得心中不忍,便没再提了。这年代重男轻女的多,她说再多也是轻飘飘无力的。
她自去拿了一盒膏子,放进玉兰的手心里:“玉兰姐姐,这东西我用了点,你别嫌弃。若是在府里我还有多的,但这回来庄子,我就带了这一盒。冬天冷,你用这膏子涂抹了护脸,也不至于油乎乎的憋闷,膏子里掺了花粉,味
道也香。”
玉兰笑得合不拢嘴:“不嫌弃不嫌弃,姑娘的自都是好东西。”她打开盖子,上面用的不多,膏体只有浅浅一点凹陷,她凑上去细细一闻,惊喜道,“桂花味儿!真好!姑娘你们可不知,庄子上梅花多,你们觉得新奇,又美又香的,我们早就闻腻味了,桂花味道极好。”
二人睡了会儿闲话,因着玉兰明日要早早当值,便不舍地回去休息,二人各自睡下,这里按下不提。
久不回府,元夕只觉得房间里一股生冷气息,平日里令儿若是来得及,都会提前烧好炭火帮她暖屋子。今天回来的时间本也不确定,主子爷又下令她们这些去了庄子的回来休息半日,明日再当值,故而令儿在前院忙着,不能帮她暖房子。
所幸元夕自己也是做习惯的了,刚穿过来时她连生火都做不好,如今倒是学会了很多。不仅利落地生了火,还熏了两枚香丸。简单打扫了一番,元夕拿了本传奇话本坐在火炉旁边烤火边看。
看着看着,她心思却飞了,想到太子只觉得心情烦闷,便将书丢在一边,自去膳房找点心吃。这日子时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比起其他宫人,元夕的日子自然是滋润,可是比起她在现代自在的生活,她还是不满的。这算不算是贪心不足蛇吞象呢,可是她本该就在现代过着自由散漫的生活啊。
她只是想追求曾经美好的时光而已。
主子爷回来了,前院有了主心骨,便开始忙碌起来,显得走在其中的元夕有些过于闲了。认识的几个都是匆匆打了招呼就忙去,她到了膳房,膳房的人都唬了一跳,王厨娘轻把元夕往外扯:“姑娘快别进来,里头杀羊呢,血腥得很,别污了姑娘的眼。”
元夕曾经做吃食追求新鲜,鸡鸭还好,鱼、龙虾等都是自己买回来现杀的,虽没见过杀羊,却也不怕,不过没必要进去看这一遭。
她笑笑:“好妈妈,我饿了,想来讨两块点心。”
毕竟现在也不是正经吃饭的时候,她这一去半个月,屋子里自然没敢放点心,都剩些干果,吃了不顶饱。元夕这会儿也挺想见见人说些闲话的,免得脑子里胡思乱想。
“好说。”王厨娘笑完又肃着脸对远处吼,“花儿,快给元夕姑娘端盘点心来!”主子爷仁慈,膳房里常备着些,下头人只要是吃了不浪费,便可自己来领取。只是为了防止底下人玩把戏,把府上吃食拿出去贩卖,故而都是有定量的。
花儿做事越来越麻利,立马便捡了盘点心上来,元夕边拿着点心边和王厨娘说着话。
门口进来个姑娘,元夕也不熟悉,那个穿青色马甲的姑娘见膳房有些乱,也不进来了,就皱着眉喊:“那个娘子手脚快些,我们格格早膳没用好,如今饿得慌,快些收拾桌席面上去。”
王厨娘站得近,自是她答了,她有些叫苦:“雪儿姑娘,倒是不巧,里头在杀羊,膳房里头又忙着备太子爷的晚膳,忙不开。要不老身给你捡些点心回去,免得范格格饿得伤肠胃。”
原来她是范格格处的宫女。
雪儿眉毛一竖:“怎么忙不开,你不是在这儿说闲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