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四处无人,均已直奔这片空间的中心处而去,二人脚程极快,沿着众人走过的足迹,不到半柱香的功夫,便来到了一处好似牌坊的建筑之下。这牌坊破败不堪,上方的横梁不见踪影,只留两根一人合抱粗的白色石柱,却在无处不在的黑色气流侵蚀之下,向着浓郁的墨色发展。其上雕刻着一种奇异的生物,腹下足有九只利爪,五指如钩,遒劲有力,朵朵祥云环绕,仿似腾跃九天之上。
冬至看了片刻,并未认出这是何种生物,反倒是刘云谲一声轻“咦”,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刘云谲正在看着地面上一块巨大的残碑,这残碑足有一人多高,但看其形制,似乎只有三分之一的样子。其上有一大大的“镇”字,铁勾银划,苍茫大气,看得久了,仿佛一座大山迎面压来,让人喘不过气,思绪都跟着停滞了下来。
冬至察觉到不妙,默默运转《魂衍道》之术,将意识沉入体内,这才感觉轻松许多。他强行转身,不再去看那块残碑,这才消除了影响。看来,这股奇异的力量影响的当是灵识,或者说是一股针对眉心的力量,否则,单凭将意识沉入体内,断然不可能轻易摆脱压制。令他感到好奇的是,刘云谲此时也摆脱了残碑的影响,正在一旁大口大口的喘息。
联想到之前那烈阳狼曾提到过的“镇魔塔”,想来此碑上的文字便是这几个了。但这让他产生的更多的疑惑,既是镇魔塔,这烈阳狼为何会说在塔内等着诸位?莫非是它在压制着某个魔?或者它本身便是一个魔?
之前经过此地的十数人想来不会错过这面残碑,如今却并没有人滞留于此。如此看来,其中定有一些能人异士,可以对抗此残碑的镇压之力,或者是有灵觉超乎寻常之辈,提前察觉到此处的危险,轻易地避了过去。随即冬至恍然,天下奇人异士众多,手段更是层出不穷,尤其是敢来苍狼岭的,若说没有一些过人之处,倒也说不过去。
果然是不能小觑了天下英杰,冬至暗自想到。本来璇儿的提醒让他有了戒备,不过注意力均在妖狼身上,不曾想一踏入此地,便给自己来了个当头棒喝。他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慎之又慎,此处完全陌生,又是高人留下的洞府,如同这般的陷阱应该不在少数,千万莫要着了道!
没有过多停留,此处早已不剩什么,除了一地碎石,还有许多类似楼阁殿台的残碎地基,连绵成片,比之大些的镇子也不遑多让。只是不站在近处根本无法发觉,其上覆盖着厚厚一层灰尘,看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看来无论是何处,都难逃这岁月的洗礼。
穿过破落的牌坊,再往前五百丈,一面晶莹的石柱立在此处,呈六棱状,一人多高,矗在道路尽头。道路在此处为之一变,大致成一个环形,将近前几座建筑连接起来,隐隐成包围之势,拱卫着正中的高台与残塔。不过仍是有上千丈的距离,所以看得不是很分明。
六棱晶柱上刻着某些文字,凑近了便能看得清楚,其中正面刻着“镇灵殿”,左侧刻着“化意堂”,右侧刻着“归一阁”。地上凌乱的脚印昭示着众人的去向,约有十余人去了正前方的镇灵殿,去归一阁方向的足迹便少了许多,仅有四五人,不知是汇做一处,共同探索,还是借道于此,去往他处。奇怪的是,左侧通往化意堂的道路不知为何却是无人涉足。
冬至思索片刻,谨慎的说道:“这附近有三座楼阁,镇灵殿最大,要说有什么宝物,自然是此处最有可能,应该是主殿无疑。但我总觉得前方似乎有什么危险在等着我们,只是不知道,这镇灵二字,镇的是灵魂,还是灵识。这归一阁,想来应是取的大道归一之意,苍茫大气,若非这后面缀上一个‘一’字,倒让我一时难以分辨。至于这化意堂,”他摸了摸自己脑袋,接着说道:“那妖狼曾与我提到过‘阴阳二极化意大阵’,其中也有化意二字,该不会与这化意堂有所关联吧?”
刘云谲耸耸肩膀,无所谓的说道:“我等既已到了此处,自然是随着心意而走,顾虑太多反而并非好事,想那么多做什么,你想去哪里,我跟着便是。”
冬至微微皱了皱眉头,人生在世,哪能没有顾虑?这刘云谲其实是很聪明的,只是在这等小事上不爱动脑子,但若有重要之事,他也能一眼看出问题所在。如今这番举动,只能证明他的心思未在此处。
他苦笑一声,说道:“化意堂如今无人前去,我等尽量先不与他人起冲突,先看看那妖狼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走吧。”冬至说完,抬脚向着化意堂的方向行去。
刘云谲并未表示什么,只是看其神情,便知他绝对不会离开冬至半步。
眼见二人身影越走越远,两个黑影探头探脑的钻了出来,也不知道之前他们藏在何处。这二人正是樊贵儿一行人中的阿大和阿二,看着远去的冬至二人,鬼鬼祟祟的跟了上去。
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冬至二人便来到了一座阁楼前。门梁上挂了一个硕大的黑色匾额,其上用银漆勾画出三个大字,正是“化意堂”!眼前的阁楼说不上大气磅礴,却也是异常精致,雕梁画栋,檐牙高啄,一砖一瓦仿佛都用了不少心思。
这阁楼六丈余高,是这片空间中为数不多的白色建筑。其上散发淡淡的氤氲宝光,在黑色气流偶尔的冲击下微微荡漾,却不知这氤氲宝光是来自于阁楼材料的神异还是有什么阵法护持。右侧檐角处塌了一角,破开一个大洞,黑漆漆一片。正门处门廊的数条白色木梁之上,满是刀痕箭孔,门窗上的窗户纸残破不堪,露出一个个菱形的破洞。即便如此,仍是带着淡淡的莹润的气息,丝毫没有穷酸的感觉,带着一股莫名的肃穆之感,看起来颇为不凡。
冬至轻轻推开足有两丈高的宽大木门,与刘云谲一前一后,跨过门槛,迈了进去。没有想象中的沉重,也没有什么灰尘,数十盏形制各异的宫灯映入眼帘,只是大部分都已熄灭,唯有一两盏还散发着微弱的光芒,也是一副要随时熄灭的样子。四条合抱粗的白色木梁位于大厅正中,其上并没有雕刻什么瑞兽珍禽,反而是贴满了黄色的符纸。符纸上的字迹鲜红如血,龙飞凤舞,在二人走进大厅裹挟来的微弱气流下,微微飘动,发出一阵细碎的声响。大厅足有三丈高,身处其中,顿觉自身渺小。整个一层异常空旷,竟是除了这个大厅之外,没有任何房间的样子。
四根白色木梁将一个足有人高的石台包围了起来,明显是大厅的紧要之处。石台四面,下粗上细,棱角分明,均以云雷纹装饰,看上去古朴大气,一股沉甸甸的洪荒之气扑面而来。四面上各有一副刻图,雕刻得栩栩如生,十分传神。冬至绕着石台转了几圈,总算将这四面刻图看了个明白。
正面刻图是一只牛头怪人,浑身古铜之色,肌肉虬结,壮硕无比,只有片缕遮身,手拿一把宽大的长刀,一种仿佛跨越数万年的凶狂之意扑面而来。两只漆黑的尖角粗大无比,其上有着一圈圈的环形骨节,缭绕着的黑色气息呈火焰状,像是一种无物不燃的黑色魔火。眼睛大如铜铃,其内尽是一片黑色,分不清瞳仁眼白什么,却仿佛是个活物一般,死死地盯着前来的二人,让冬至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左侧刻图是一只金翅大鹏,双翅撑开,翼尖如刀,尖利如钩的长喙正在撕咬一只双头火蛟。看那蛟头上的微微凸起,怕是化龙近在咫尺,却仿佛丝毫没有反抗之力的模样。
右侧刻图是一只三足金乌,如同黄金一般,流光溢彩,尾上几道绚丽的长翎,犹如传说中的凤凰一般,叫人只觉赏心悦目。更为神异的是,其身周一圈金色的光芒,乍看之下,宛如一轮骄阳。
最后一副刻图是一只威武神俊的巨狼,鲜红如血的毛发根根晶莹,却有黑色火焰环绕,比之牛头怪人的黑色魔火更加爆裂。只是这副刻图似乎尚未完成,后肢与尾部并不清晰,不知是何原因。
冬至带着几丝疑虑,向着石台上方望去。石台上是一个缓缓旋转的圆盘,三尺方圆,看上去倒像是某种阵法,呈黑白二色,像是两条鱼一般,首尾相接,看上去十分简约,却有莫名韵味,让人不敢小觑。只不过黑白二色的气流缓缓逸散而出,导致阵法内的白鱼像是旧了的衣衫一般,染上了一层稍显暗淡的灰色,黑色的鱼儿同样不再深邃,而是变成了一种朴实的灰黑色。
二人看不明白,只能记在心底,没敢妄动,而是继续朝里面走去。在角落处有一条木质楼梯,直通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