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芯被松玲的丫头巧儿引着,坐到了正屋侧室的炕上,她头一回来谭氏的院子,看着这屋里的摆设,不觉纳罕,这里竟同长春馆和钟毓馆里大不同。
若论起她在这府里可还认得谁,这谭松玲是第一人,她依稀记得五年前在宫里当差时,有位世家小姐在公主娘娘面前夸她清秀,还问她姓名,后来才知道,她是公主的表亲,东京城里赫赫有名的谭家嫡女。
松玲已然看出她想问什么,笑道:“我寡妇失业的,便不大喜欢侍弄我这院子和屋子了,好在太太并没有说什么。”
若芯心境可感,不觉生出些怜惜,笑道:“我倒喜欢大奶奶的院子,瞧着敞亮。”
松玲:“你这丫头,打趣我呢,现如今你住的院子可是咱们府里最好的,还有你那屋子,被二爷造的只怕神仙都住得。”
进府这几个月,若芯去过老太太的慈园、康氏的长春馆,还去过秦穆菲的梅香谢,刘家小姐们的院子虽没去过,可也能想见,只想不通,为何独独刘钰的院子装的那样奢华,难道只因为他的官职在这府上同一辈的爷里是最高的么?
若芯问道:“为何钟毓馆里同别处不同?”
谭松玲见她终于开口打听这府里的事了,吟吟笑道:“你呀,总算对你二爷的事上心了,你有所不知,你二爷这些年在外不止领兵打仗,也日夜奔波经营旁的,他有权有兵还有门路,手里头揽了许多的生意,府里都知道,他一月的进项只怕比家里一年的都多,当然了,家里本也丰厚的,你二爷的性子你也知道,从小奢侈惯了,什么都用好的,这日久天长的,你们钟毓馆里的东西自然都比别处的要好些,我还听说,你们院里的下人不止有府里领的月例,还有你二爷单给的,别处的下人可是削尖了脑袋往你们院子里钻。”
若芯恍然点头:“原来如此。”
松玲想了想,好奇问她:“这样说来,你如今哪里领月例?”
若芯却是被她问楞了,她来府里两个月了,哪里见过一个钱,看着松玲一脸好奇,讪讪摇头道:“没领过月钱。”
松玲更添疑惑:“这不对,你二爷想不起来给你就算了,穆菲办事最是有谱,怎么没给你做月钱,莫非是太太”自觉失言,忙闭了嘴。
若芯倒没想过还能领什么月钱,可此时被松玲这般说出来,心里还是划过一丝异样。
待她从谭氏处回来,就从卧室床头的紫檀木柜子里,拿出了她的妆匣箱子,想看看里边还剩多少银子,这箱子是她母亲让晴儿带进府的,却见零零总总的核算下来,只几十两了,这府里用度多,先前遣人买药材花了些,遣人送信又散出去不少,晴儿日常还要打赏小丫头,如今只剩这些了。
她叹了口气,又想起崔妈妈总教她的:姑娘在这府里过日子,该多拿些银钱打赏下人才是,笼络了下人总亏不了自己,可她哪来的银子。
她将箱子收了起来,拿出纸笔,又给家里写信,想让她母亲给她送银子进来。
信方一到了刘钰手里,刘钰便哈哈大笑起来,他扬着手里的信,对小厮说:“瞧瞧,爷一年挣几十万银子,我房里的人竟没银子使,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小厮田七陪着道:“若芯姑娘不找二爷要银子,倒找娘家要,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刘钰瞪他一眼:“你是想说给爷没脸罢。”
那小厮忙闭了嘴。
刘钰想着,这女人来府上匆忙,想来是没多少银子使,这府里的下人哪有好对付的,她必是山穷水尽了,这才写信管娘家要,这女的穷清高的很,她能花几个钱,却也不肯张口问他或问他母亲要么!
他没把那信送去顾家,竟促狭里使坏,将那信扣了,想着,横竖府上少不了她的吃穿,倒要看看这顾若芯能忍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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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芯坐在炕上,透过东洋八角窗,见有几个婆子在院子里打扫落叶,一时心内感概,日子过的越发快了,已然到了八月里,她来刘府这么久,虽说应对府中上下事务很费精神,可也慢慢习惯起来,人都是有韧性的,不管什么样的环境,只要时光在,便没什么做不来的。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
刘斐领着刘家子弟去了祠堂祭祖,阖家吃了团圆饭,才散了,刘斌叫过刘钰狠狠告诫道:“今儿是中秋,若再出去混,仔细你的皮。”
刘钰无奈回了外书房,刚想宽衣去睡,就见院子里明月正圆,皎皎溶溶,书房里却只几个半大的小厮丫头伺候着,不觉凄凉。
他起身去了钟毓馆看阿元。到了孩子住的东侧室,正瞧见阿元坐在床上与若芯玩闹。
他没进去,站在半月垂门处定定的瞧着他们母子,只见阿元一骨碌爬起来,搂着若芯的脖子,要去亲她的嘴,两人小嘴碰了碰,亲昵的笑了起来。
刘钰一时看呆了,他还从未见若芯这样笑过,心里忽就闪过一丝异样。
旁边一丫头走过来,刘钰不好再站在门口看,只得走进去,装样子看了眼阿元,转而又盯着若芯瞧。
奶娘见刘钰来了,从若芯怀里接过阿元,轻拍着哄他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