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从没注意过这些细节,但颜思海毕竟是久经战阵的,只是几秒,就明白了道理,“咔哒”一声,刺刀就装在了铳口上。
“好家伙,有了这儿一尺长的铳刺,岂不是既能远攻,又能近战了!”捧着上了刺刀的华美自生火铳,颜思海两眼都在冒光,“罗大,这次有多少杆华美自生火铳?”
“本来有两千四百杆的,弗朗机人分了两百去,还剩两千两百杆,全是新货。”罗大此时更加得意了,又几步走到另一头,又翻开了一个木箱,“嘿嘿,四哥,不急,还有这里!”
颜思海赶紧贴了过去,似乎嫌船舱里的光线太暗,又赶紧从怀里掏出了火折。
“嘶!”颜思海这次直接吸了一口冷气。
大木箱里,整整齐齐码放着好几层的小木匣,随便翻开一个木匣,里面都是一套一瓶四杯的晶莹透明的水晶琉璃酒具,虽然样式做工比起几年前严先生送给颜思海的那套极品要逊色一些,但也是一等一的货色,何况数量比上一次的五十套足足多了三倍。
弗朗机人这些年似乎也从华美国那里获得了不少水晶琉璃海货,导致两广闽浙一带的出货价钱降了不少,但这样一套也依然是五千两白银的价。如此一算,光是这两百套水晶琉璃酒器,至少就值一百万两白银了。
再看看满船舱里其他还未开封的大木箱,无论是什么华美火柴、华美西海龙脂皂、华美琉璃银镜,几乎样样都是珍货。颜思海知道这些都是如今大明海商们趋之若鹜抢破头的华美上等海货。随便怎么出手,这一舱的东西都在数百万两白银之间,比上一批几乎翻了三倍。
更关键的是,颜家为此仅仅支付了不到十万两的运费,几乎等于免费送货上门!颜思海顿时觉得自己都有点控制不住心跳了,手里的火折都有点发抖。
“四哥?四哥!”见都司大人有点发痴了,罗大赶紧拍了拍对方的胸口。
“好……好!赶紧招呼兄弟们抬进堡。对了,别让禹九哥注意,等大哥回来安排!哈哈。这下我看那个狗屁的澎湖游击将军郑芝龙怎么和我们斗劲!”颜思海这才回过神,笑得都合不拢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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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之后,颜思齐的巡海船队终于回到了安平堡。说是“巡检军务”,其实是从沿海又拉回来一波流民,准备转送给葡萄牙人的船队运往北美。
颜思齐不光十分惊奇刘耀禹的到来,更被部下带来的好消息给震惊了。足足三倍于头一批的军品海货,想想都让人脑子发晕。
粗犷的酒宴当晚就在安平堡的军营里举办了,大帐外是上千的明军在畅饮海吃,大帐内,颜思齐以主人身份招待着到访的刘耀禹和赵明川。
“颜将军如今名震闽浙,护民驱寇,安迁流民。家父和家叔伯也多有称赞。”刘耀禹摇着折扇,笑呵呵地望着食量惊人的颜思齐,一边还偷偷看了眼坐在身边的赵明川,“在离开广州府前,两广总督胡大人特地还交代小侄。要颜将军别忘了做件事。”
“南京工部尚书刘大人对颜某照拂有加,两广总督胡大人更是对下官有知遇之恩,胡大人有所指派,下官定当全力以赴!”颜思齐一口喝光一海碗酒,当场拍着胸脯。
“胡大人说,如今两广闽浙商业兴盛。官政顺通,皆为魏公(魏忠贤)在朝中呕心沥血。颜将军也别忘了在这大员,修祠以记魏公之名。”
为魏忠贤修生祠,几乎已经是如今大明地方官员的通行之举,但在这里说出来,倒让大帐里的一众莽汉微微一愣。而刘耀禹身边的赵明川,更是皱起了眉头。
“易平兄,你……”赵明川见刘耀禹居然公然“指示”地方将官也给魏忠贤修祠堂,顿时就偷偷拉紧了对方的衣袖。
“思成兄莫急……稍后再解释。”刘耀禹面不改色,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遮掩了彼此的对话。
“哈哈,说起来,魏公也是我颜某的上官父母,自归附以来,时常感之无以为报,既然如此,思海,你就在这安平堡,着人为魏公修祠,修个大的!好让安平百姓都念魏公的恩德。”颜思齐哈哈大笑,打破了冷场,又是一海碗酒,然后就摇着身体站了起来,“出海劳顿,不剩酒力,今天怠慢二位了。”
“如此畅快宴饮,怎说得上怠慢,我与思成兄此次到访,反倒是唐突,既已尽兴,明日再叙吧!”说完,刘耀禹和赵明川同时站了起来,纷纷拱手。
一场酒宴就这样戛然而止,不过大帐外的颜氏明军官兵,此时正掀起一阵阵欢笑,似乎是从日本带来的几位歌女正在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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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刘耀禹和颜思齐另有要事要谈,赵明川在官兵的护送下,知趣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点起油灯,掏出随身包裹里的一本奇怪包装的书籍看了起来。
赵明川,字思成,年24岁,广东新安县人,16岁就中了秀才,被誉为新安县第一才子,但之后却屡考不中,也就淡了学业。
近有广西彝民之乱、川贵奢崇明之乱,远有山东闻香教起事、建州女真之祸;上有天灾频发,下有朝堂党争不断,宦官专权。大明朝那颇有点日薄西山的局势,让曾经满含读书报国理念的赵明川深感失望。
科举繁复,八股僵化,赵明川心灰意冷放弃读考功名后,前些年进了香山县一家私塾做教书先生。耳濡目染之下,和许多往返澳门的本地百姓一样,赵明川转而对弗朗机人的各种新奇事物都充满了浓厚兴趣。不光学会了弗朗机语,更从弗朗机人带来的各种西洋事物和传言中。隐隐感觉到了不同。
曾经偷偷见过某个弗朗机商人带来的油画,那一幅幅充满了人性张力的西洋绘画,让饱读圣贤诗书、这种勿言那种勿视的赵明川目瞪口呆外加面红耳热。再仔细看去,那栩栩如生的人物姿态和表情,又似乎述说着赵明川有生以来从未在意、或者说未敢在意的某些感觉。
他看到了开心的人,悲伤的人,压抑的人。恐惧的人。和山水墨画那种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审美意境有着截然不同的内心震撼。那一瞬间,赵明川仿佛觉得自己掉进了一个从未踏足的世界,到处都是打破朦胧面纱的**和直白人性。
赵明川离开了私塾。以账房先生的身份加入本地一家商号,开始频繁接触弗朗机人,甚至还获得了几册弗朗机人的书籍。四处求解他内心的疑惑。接着,他又见到了弗朗机人用以万里远航的地球仪和航海图,天圆地方之说又瞬间冲荡尽碎。
最后,赵明川无意之中认识了在澳门徘徊的刘耀禹,这两个都放弃读考功名的年轻人几乎一见如故,彻夜长谈,不光震惊刘耀禹有着自己难以企及的家世背景还放弃了读书前程,更从对方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秘闻”:有前宋遗民于海外立邦,仿古周之共和,无君无帝。却富甲天下,立威于泰西异土!
而且这个刘耀禹的言谈之中,似乎还和这个海外华美之国有着特殊的交道联系。父母早亡的赵明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