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玉楼倚清空,点点飞雪映着溟漾流光。kakawx琪树玲珑珠网碎,仙风吹作步虚声。
青玉璁沉重地打了一个鼻息,铁蹄踏在松软的积雪上。我侧身轻盈地从马背上滑下,一盏盏排开的八角琉璃宫灯点亮了朱漆鎏金的长廊,重重红梅凝雪含露盛开,袭人而来脉脉花香疏淡。
一路策马归来,执缓绳的手微微冻得有些麻木,指尖触到下颌,泪水缓缓浸透,那一线纤细冰凉颤抖着一直延伸到脖颈深处,竟是生生地打了一个激灵。
一袭白衣清影拂过,瞬息失神间我与一人迎面撞上,眼中映入一双眸子如同明湛天际的孤亮寒星,匀净的墨色中隐隐地透出摄魂幽蓝。
“丹姬。”我定了定心神。
她笑得仿佛最冥蒙的月光一样淡:“琅嫘,你回来了。”
“嗯。”我随意应了一声,绕过她就要走。
“这外而倒是极冷。”丹妞却是漫步走到我前面,“琅嬛,想到藏香阁看看吗?”
丹姬所居的藏番阁坐落在王宫西南一隅,为历代医媳姻居住。那里清幽宁谧,人迹罕至,是潜心静心研究医理毒学的极好之处,而且背靠着常年水泽湿润的紫木山,便于采集各种药草动物。到伏眠那么久,我还是第一次走入这藏香阁中,里面布置得敞丽古朴,尽目望去,贴墙而置一排紫檀木药斗子,上面码着密密麻麻的药屉,还有就是书橱中一册册一卷卷的繁冗的医书,药香冲淡,熨帖微苦,若不是亲临此处,半分也想不出这里的主人竟是一名年轻女子。
阁中从外面用地龙地引入一眼滋滋的温泉,不为室中保暖,却是为养活一些珍贵的奇花异草。
走进一间内室,正中砌着一方纵横三尺来阔一尺高的玉盆,地下以铜为胎,充盈泉水,上覆有疏松赤红青腴,其对上是一片琉璃亮瓦,今晚正是落雪,天色阴阴,若是日头晴好之时,就会有阳光透过这片明净的亮瓦照在玉盆的泥土上。
我看见那方赤土用金线匀整地划出五个区域,里面种着的药草睦得奇形怪状,不是世间凡品。
我大都不认识,不过有一株我认得,叶展复羽,花开浅金的鸽足老鹤草,当初变析身受箭伤,性命垂危时,就是这株灵草救了他。
老鹤草旁侧区域中是一种匍匐茎黑掌叶的药草,叶子下掩着一颗颗拇指大小的簇黑球状果实坚冷的色泽如同铁丸,不过已枯萎噩倒了大片。
丹姬伸手小心地将那黑色球状果实摘下,放入小小的一只玉钵中,她轻叹道;“刃雪这毛手毛脚的丫头,上次来取鸽足老鹤草的时候,我叮嘱她莫将其他药草一并拔了,毕竟好不容易才用温泉养活着。但是你看,这株黑须魈还是让她整得死了大半。”
我道:“你这样差使她,她心中窝火,也必要做出一些毛手毛脚的事情来。”抬头看着两侧巍巍庞大的药橱,每个药格子上按着贴金拉环,走近了看上面用正楷錾刻着药材名字。
我随手拈起一颗翼珠子,触感也是如铁石一般的冰冷,问道:“这是用作什么?”
她兀自做着手头上的事,清冷一关,“不是用来救命,就是用来要命的。”
我将那东西扔回玉钵,对于她的傲慢无礼我是见惯了,于是轻哼道:“说得极是,药毒本同源这里所有的东西不是救命的就是要命的。”
丹姬手执犀角锤将玉钵中的黑珠子碾碎,金石撞击的声音在夜间凸显得格外清晰,她自言一般道:“琅嬛你知道么?以前这里的主人是姽婳璃珩。”
我在麂皮墩子上坐下来,说道:“听几位资历较深的姑姑略略地提到,不过都是点到为止罢了,我现在不急着走,如果你想说,我便洗耳恭听。”
她捣着药,垂下一帘幽黑细致的睫毛说道“当年的璃珩与浣昭夫人相交甚深。”
夜深之后我本是慵借着,一听见“浣昭”两字,霎时扯起些精神,“怎么?她与我的母亲……”
“璃珩对于制药制毒表现出超凡的才华,夫人对她十分欣赏。不过她为人捐介阴冷,怪僻幽戾,是个难以亲近的主儿。”丹姬不咸不淡地说着。
“还有呢?”我讪汕地笺两声,自幼就在接近与世隔绝的减香阁中,浸泡在呆滞空洞的匡书中长大,似乎历代的医赡姬都是这样一副冷冷的难以亲近的脾性。
“说个趣事吧。”丹姬放下犀角锤,眼底泛出一痕幽黯的光芒,她幽幽说道:“璃珩是极自负的一人,她若要制什么毒,定先将毒药吃下,然后毒发前的一段时间配出解药。”
“后来呢?”我听得眉心一跳动,世间竟存对自己这样狠的人,这普天下恐怕也找不山第二个人有这般的胆魄,她是在以性命相搏,将生存的契机压缩成一线,逼迫自己激发山最大的潜能。
“最后一次,当她配置至毒之药素魇的时候,因忍受不了索魇发作的痛苦而举剑自戕,其实她只要再熬过一会,解药就配出来了。”
索魇,这个名字我好像听过。唇畔的笑意如天际的一线游云,若有若无,“璃珩不是死在素魇之毒上,而是死在自负上,可见一个人如果过于高估自己,他的下场不会很好。”
我看着玉钵中捣成的铁桶般光泽的粉末,用细细的小银匙子挑,问丹姬道“如果这是要命的东西,你敢像璃珩样试药吗?”
丹姬嗤笑道:“我自问没有璃珩的才华,也没有璃珩的胆识。”
“唉,以命相搏的事情不是人人都做得出来的,缘非这件事真的肯什么只得执着的地方,就像璃珩以制毒解毒为人间最乐。”
我轻叹声,眼风却利利地扫过丹姬的脸上,王陵机关的翻纸经人刻意改动,单室无敝地崩塌,沈仲被离奇暗杀,弥杉的仗败得蹊跷,一桩桩仿佛久沉积满淤泥的湖底,瞬间涌向水面的气泡般冒了出来,却有个个被戳破后湮灭无影、逐渐清晰起来的还有那日我在帐中说出的承诺只要能救活韶王,往日的我概不追究,也不许别人追究。
诡异的死寂烟雾般弥漫开来,我感觉得到,丹姬一直对我怀有莫名的排斥和敌意,我却说不清是为什么。我们根本算不得认识,就算之前的场相识,也是有些谊,不至于会走到相见如仇的地步。
我拿过她撂下的犀角锤,顺手做起她刚才的活计,一下一下地将黑须魈的果实碾碎,那圆溜溜的黑球就像铁丸了一样坚硬,我试了半日,都仅是在玉钵中滚来滚出。
“还是我自己米吧。”丹姬不动声色地接手。
我轻笑道:“你的活当然你做得最好,可是有些活儿你却做不好。这铁丸子我敲不碎它,你却明了个中技巧将其研磨成粉末,别人也就看不出先前是经过我这个外行人的手,别的事情也是样的。”
我看着锡制螭吻滴水更漏已经漏到三更天了,说道“时候晚了,我也要凹去了。虽是你请我来的,但也不必送了。”
“留步。”丹姬泠然随遵,“当初在弥杉逼供叫,圣女随过想看样东西,我说回伏眠之时,请圣女移步藏香阁,定不让圣女失望。但是回来之后千头万绪地也就忘了。今日难得来了,请问圣女可有共赏的雅兴。”
我心底惊,已然明白她话中所指是什么,轻咳了声道“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