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手矫健,步子更是轻的出奇,每一下都像踩在草丛里的猫科肉垫,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出。他跟着苏曼卿一路拐到院墙处,只见那里已经等着一个人影,定睛细看,居然是简容。
阿铮提起的心稍稍落回原位,正想从哪来回哪去,一个念头却在这时倏忽闪过脑子:她和简容见面,为什么要偷偷摸摸约个没人的地方。
这念头一冒出来,阿铮抬起的腿登时收了回来,他非但没折转回去,反而往前摸近几步,一只耳朵不动声色地竖起来。
只听简容的声音远远传来:“干嘛突然约我见面?被老板知道,还以为咱们私底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呢!”
阿铮离得远,看不清苏曼卿的神色,只听她模糊不清地笑了声:“咱们私底下的勾当还少吗?能走到现在的,哪个没经过腥风血雨?哪个手里又没一沓人命?”
简容皱了皱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苏曼卿很干脆地揭了盅:“和我结盟!”
简容一愣,像是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结盟?你可是老板最信重的‘皇后’,有这个必要吗?”
“以前是,现在不是了,”苏曼卿眉心压着深沉的阴霾,“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我回来后,姓葛的丫头就死咬着我不放,恨不能明天就取而代之……再这么下去,鬼知道那个神经病会干出些什么!”
简容略带好笑地看着她:“你也知道她是个神经病,老板怎么会把一个神经病的话放在心上?”
“一次两次或许不会,可是天长地久,万一哪天老板信了,我的小命可就在他一念之间,”苏曼卿眼神阴沉,“与其留个祸患,不如先发制人的好!”
躲在远处偷听的阿铮瞳孔骤然颤缩,只听简容漫不经心地问道:“这种台面下的事为什么不去找阿铮?他不是和你交情不错吗?”
苏曼卿苦笑了笑,淡淡道:“他毕竟是老板的人……”
她只说了这一句话,但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已经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空间,何况她还加了个余韵悠长的尾巴,一口气叹得九曲十八弯,绕梁三日兀自不绝。
阿铮眼眶忽然一热,插在衣兜里的手陡然攥紧了。
两位女士似乎对躲在远处的偷听者浑然未觉,自顾自地走远了,而阿铮竟然也没追上去。直到她俩的身影完全消失,他插在衣兜里的手才重新摊开,手心里赫然躺着一粒薄荷糖。
他扭头看向葛欣居住的院落,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风雷之色!
他并不知道,在确定走出足够远的距离,而身后又没有偷偷跟着的尾巴时,简容突然抽回被苏曼卿挽着的手,速度之快、反应之敏捷,就像将一条缠在手上的毒蛇甩到一边:“好端端的,干嘛让我陪你演这么一出莫名其妙的戏?”
苏曼卿无声地笑了笑:“只是想给他找点事做。”
简容一愣:“什么?”
“他是老板一手□□出的猎犬,天生嗅觉灵敏,能闻出猎物的味道,”苏曼卿低声说,“这样一个潜在的不稳定因素,与其放任不管,倒不如丢给他一块肉骨头,他有了目标,自然不会跑来碍眼了。”
简容犹自有些不解:“你想借他的手对付葛欣,直说就是,何必兜这么大一个圈?”
苏曼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随手折了一枝雪白的槐花。
“因为人这种动物很奇怪,你如果当面锣对面鼓地说出要求,别人听不进去,还会兜上百个圈子,反复揣测你话里话外的潜台词,”她轻声说,“与其如此,我还不如省些时间,直接给他想要的……”
简容用一种复杂难言的眼神看着她,就像看着一条盘起身子、做出攻击前兆的毒蛇。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低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姓明的是来干什么的!我不拆穿你们,是有我的考虑,但你也别把人当猴耍!”
苏曼卿将一朵细巧的槐花揉捏在手指尖,反复十来回后,槐花甜美的汁液濡湿了指尖,染上一层淡淡的芬芳。
“放心,我没有耍你的意思,因为在这件事上,你我的看法一致,”苏曼卿一字一顿,“都希望这个组织……彻底消失!”
虽然神父对自己的计划隐瞒得滴水不漏,警方却如长了透视群山的千里眼,就在神父与明承诲密谈的房门重新打开的一个小时后,远在数十公里开外临时指挥所已经有所反应——
“……根据线人发回的情报,毒枭将在明天一早进行交易。此次交易会采取人货分离的方式,交易地点在博开峰顶的巴沙寨,‘货物’则存放在‘地下制毒工厂’里。到时毒枭和买方将同时派人前往地下工厂,等买方接到货物后,再进行转账!”
第182章反复(上)
“至于‘地下工厂’的确切位置,目前还不清楚,只知道大概率是若开山区的一处矿洞改造而成,经过地理条件的比对、筛选和当地摸排,目前锁定了三处地点……”
赵锐一边说,一边在白板上画出简易的地形图,然后用鲜红的马克笔圈出可能的交易地点:“明天行动将分为三个行动组,一组由薛耿带领,埋伏在a点附近;二组由常国栋领导,埋伏在b组附近;三组……”
他话音未落,手机忽然“叮”了一声——那不是赵锐惯常使用的号码,而是专门用来和沈愔联系的不记名手机卡,那一声震动简直像是敲在心头,震得他浑身一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