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志安牙根紧咬,目光森寒:“——你!”
“好了,”宗政弘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动作,道:“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
“好!”
苏志安双目充血,恶狠狠道:“怀安居士,今日之耻,我永世不忘。!”
“劳驾,”钟意道:“我也会记住的。”
“还有,我改变主意了,”她冷冷注视着苏志安,道:“长史照旧叩首三次便可,你,六次。”
“我不想听你啰嗦,又或者是放那些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狠话,”钟意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道:“要么磕,要么滚,多说一个字,便加多磕一个,你自己选便是,我不为难。”
苏志安心中愤恨,双拳捏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自是怒极,想要转身离去,却被宗政弘拉住了。
他向苏志安摇了摇头,一掀衣摆,跪于地上。
苏志安眼眶一热,竟险些滚下泪来,撩起衣袍,梗着脖颈,在他身侧跪了。
宗政弘俯首,接连叩首三次,他一向温文尔雅,即便是遭受这样的屈辱,面色仍旧平静,起身之后,自己拂去衣摆处灰尘,面不改色。
苏志安面色涨红,屈辱之余,又觉愧对宗政弘,叩首六次未及结束,便有热泪落于地上,待到结束,一言不发,站起身后,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手背出血,也未曾皱一下眉。
宗政弘自怀中取了帕子给他,又道:“居士,该你兑现诺言了。”
“你们回去吧,”钟意道:“荔州距离丹州如此之近,你们到之前,便有人传了消息来,送往晋州、泽州的文书,早就在路上了。”
苏志安闻言变色,怒意昭然,即便是一贯神情平和的宗政弘,目光也有些阴郁。
“居士,”他仍旧不出恶言,反倒笑了,短短一句话,却说的很慢:“看来,你是一门心思,要羞辱我们了。”
钟意想了想,道:“确实是这个意思。”
“好,好好好,”宗政弘竟也不气,久久看她一眼,缓缓道:“怀安居士,我们后会有期。”
言罢,同苏志安一道,转身离去。
“长史,司马,”钟意向他一笑:“恕不远送。”
那二人走了,连背影都消失在视线里,钟意面上笑意方才落下,眼眶却湿了。
心中既觉酸涩,又有释然,她双手掩面,忽又笑了。
“原是你们欠我的,”那自语声轻不可闻:“报应不爽,我亲手讨回来了。”
除去钟意之外,没人知道前世发生过什么,即便是李政,知道的那些也皆是从她口中得知。
她的委屈,她的难堪,她那些年的心酸与无助,没有任何人知道,也没有任何人能帮她讨回公道。
因为今生什么都没发生,那些人没什么对不住她的,她是位同侍中的怀安居士,风光无限,刻意羞辱天策府长史、司马,别人只会觉得她莫名其妙,神志失常吧。
可钟意自己知道,也清楚的记得那些过去。
他们给了她多少痛苦,多少次叫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凭什么一转眼,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堂而皇之的站在她面前,一点都不心虚、愧疚?
没人能给她公道,那么,她便亲手讨回来!
玉秋玉夏入内,见她面有泪痕,大吃一惊,道:“居士这是怎么了,可是那二人欺负您了?”
“我无事,只是今天很高兴。”
钟意笑着擦去面上泪痕,道:“为我取壶酒来。”
玉秋玉夏二人面面相觑,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自去取了酒来,正待问几句,却被钟意打发出去了。
重生一世,除去得知阿娘有孕外,她还是第一次这般畅快。
自己斟了酒,钟意饮了一杯,重又斟了一杯,倾撒于地。
她笑道:“敬曾经死去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