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周氏给了儿媳一个眼色,许恩曼似乎不太情愿地跟黄慎后面进了厨房。
“我给家里写的信都收到了?”黄慎一面切着菜一面偷偷窥视许恩曼的脸色。
“信都在娘那儿。”许恩曼坐在灶膛下烧火,很平静的样子:“你的那一个呢?”
黄慎明知故问地说:“什么?”
“装什么糊涂?”许恩曼恼恼地说,“你给家里的信上不是都说了吗?”
黄慎掩饰地倒油进锅,一面说:“那只是漏个风,真要是成事……那还要等娘子的一句话。”
“你是这种人吗?”许恩曼讥嘲地说道,“生米成了熟饭,你再跟老娘、还有你这老妻子假惺假意地说几句瞒天过海的漂亮话,趁早把她领回来,免得一家人跟着你心里犯别扭。”
“娘子!谁跟谁生米做了熟饭?”黄慎急急地把菜倒进了冒了烟的锅里,“你说话不要信口开河。”
“你做都做了,还不让我说几句?”许恩曼振振有词地说道,“我辛辛苦苦地养老带小,你就这样的待我?”说着泪水扑扑而下。
黄慎连忙丢下手中的锅铲,欲给娘子拭眼泪,许恩曼打去了他的手,“告诉你,我跟妈千里迢迢赶了来,就是要看看是什么妖精勾了你的魂!”
“哎,你们这些妇道人家,让我怎么跟你们说呢?!”黄慎叹道。
“我们不要你说!”黄周氏拿着根竹棍子站在黄慎的身后道,“你这个不忠不孝的逆子,看老娘今天不打死你!”
说完举挥舞着竹杆朝黄慎打了过去!
阿宝害怕地喊着“妈,我怕——”躲到了许恩曼的身后。
黄慎也不躲避,任老母发泄着心中的不满,竹棍打断了,换了一根再打,心疼老母的筋骨,遍体鳞伤的黄慎面对母亲扑通跪了下去:“妈,您老人家歇歇气,别伤了身子。”
黄周氏愣了下,狠了心,竹杆再次雨点般地落在黄慎的身上!
听板桥说黄慎的老娘、妻小来了扬州,金农与板桥、汪士慎、高翔结伴带着礼物来看望远道而来的客人。他们在野地里往黄慎所住的草屋走来,一面说着风趣的玩笑。
汪士慎取笑道:“冬心,黄慎老婆都晓得不远万里来看看,你家夫人近在杭州,就不知道来暖暖你的被窝?”
金农反唇道:“我哪不想呢,她不来啊,有什么法子?还是你的福份大,天天老婆把被窝暖得好好的。可我听说了,你一天不跪洗衣板,她一天不让你上得床。”
“你说错了,现在我是把洗衣板带到被窝里去跪了。”汪士慎自嘲自乐道。
哥几个说笑间到了黄慎的家门口。
金农他们喊着“黄慎”进了屋子。
饭桌上,只有不懂事的阿宝在狼吞虎咽吃着饭,黄周氏和许恩曼静坐在那儿,面前的饭菜都没有动,饭桌上没有黄慎的踪影。
一见这架势,进屋的哥几个顿时噤了口。
“诸位是……”黄周氏客气地问板桥道。
“我,你老人家已经认识了。”板桥礼道:“伯母,和我一样,他们都是阿慎的画友。他叫金农,这位是汪士慎,他叫高翔。听说伯母和嫂子远道来扬州,我们几个一同来拜望伯母。”
板桥说完,与金农几个人一同将手中的礼物放到了桌子上。
“看你们客气的。阿芳,见过诸位师兄。”黄周氏将许恩曼引见给大家。
许恩曼作礼道:“许恩曼有礼了。”
“诸位大名黄慎家信中时常提到,早已熟记在心。我听上官说,诸位在扬州都是丹青名家,慎儿要多多承教诸位了。”黄周氏所说的上官就是闻名东南的大画家上官周,他是黄慎的宗师。
众人致谦:“哪里哪里……”
“伯母过奖,晚辈不才,与阿慎我们是同舟共济,患难互帮的至交知音……”金农眼观六路,问道,“伯母,阿慎人呢?”
许恩曼看了下黄周氏,不敢作声。
黄周氏温和的目光敛了回去:“阿曼,你带先生们去见慎儿。”
哥几个给带到卧室里,一见黄慎的模样,全都傻了。遍体鳞伤的黄慎躺在床上无法动弹,连话都没法说了,只好打着手势让金农他们坐。
“这是伯母下的手?……”金农望着许恩曼道。
许恩曼淌着泪水点了点头。
板桥挨近黄慎问道:“为了梅子的事?”
黄慎点头,苦啥地笑了。板桥长叹一口气起身把几个老友人拉到一边交代着什么。
黄慎声音很微弱地说:“求求你们,别管我的家事,谢谢大伙儿来看我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