葳湛一时愣住,我细细回忆,小荷已抢先答道:“他生下来的时候,哭声可大了!当时……”
说到这里便猛地打住,不安的看我,我知道,她定是回想起皇上说了什么话了,于是,笑着接道:“看来是后天缺失,好在有濮阳先生医术高明,白芷感激不尽!”
葳湛也作势要谢,濮阳已经从我怀中将阿叶抱了过去,只听暗哑的声音在他转身的一刻响起:“乖,叫义父!”
透过他的宽肩,便见阿叶仰头看他,圆眸明亮,带着好奇,嘴巴张开,如有天籁:“卜——”
肃肃花絮晚,菲菲红素轻。日长雄鸟雀,春远独柴荆。
自濮阳走后,草庐又回到从前,但是春色渐暮中,阿叶的吐字越来越清晰了。他常常趴在我的膝头问:“娘,义父呢?”
濮阳那样的人,浑身上下散发着危险的气息,又那般神出鬼没,谁见了恨不得能躲到百里之外,可稚儿无心机,偏偏对他念念不忘。
只得哄他:“义父去给阿叶买好吃的了!”
说到这里,葳湛来了,手中拿着一包东西,扬声呼唤:“阿叶!”
阿叶闻声欢快跑去:“大叔抱抱!”
阿泽摇着尾巴,小荷也自屋中迎出,手中皆沾满了白面,笑道:“巧了,先生真有口福,我正准备做扁食呢!”
葳湛朗声笑问:“果真?大年初一都没吃上,今天倒赶上了!”
我将手中的药草搁下,朝小荷递去一个笑眼,带着些调侃:“可巧着呢!”
小荷满脸通红,朝我一伸舌头,又转身进去了。
想她昨晚躲在床上还在说:“今天是都城隍庙会,明儿先生应该会上山吧?”
我转过身子去:“是啊,药草我一应都备好了。”
她两眼瞪着屋梁,半晌也不见有睡意,我于是问道:“在想什么?”
她突然嘻嘻一笑,起身吹灭了烛火,黑暗中,只听她长长一叹:“先生上回说他母亲过世早,大年初一都没有扁食吃呢!”
这话,我也听说,没想到她一直记在心上。一大早起来就不见人影,正纳闷着,便见她回来了,手上挎着个竹篮,满满一篮子荠菜。她的脸上明媚而朴实,眼中溢满柔情。
……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女子在什么时候最幸福?大概是情窦初开时吧!
虽是野菜,但经了巧手,又用了十足心思,端上来的就不再是上不得台面的野菜了。
小荷目不斜视,直到葳湛夹一个入口,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味道如何?”
葳湛在她的关注之下有些腼腆,待细细嚼过之后,由衷赞叹:“我从来未曾吃过如此美味!清而不涩,滑而不腻,令人意犹未尽!”
小荷咬着下唇吃吃笑了起来,语带娇嗔:“看不出先生是这么会说话的人!你们吃,我再去包一些来!”
说罢,轻盈起身,踩着欢快的步子走出。
葳湛见她离开,忙放下了筷子。
我将盘子推了过去:“这里是先生的家,不必客气,小荷就是见你吃的多,才开心!”
如黛清眉之下,明眸灿若星辰,脸上有微微朱褚之色:“我不过无心一句,竟令小荷姑娘费心,实在过意不去!”
“她是费心!”我轻轻点拨,却不点破,“以先生的智慧,足以见微以知萌,见端以知末!”
他细细盯着我,温和之中添了冷然,而后,伸手入怀,取出一物:“这是昨日庙会上所见,想来夫人能用到!”
他的手中,是一方雪白复层首帕,外层缕空花纹,四围坠有流苏,于清雅之中平添几分生动。
美则美矣,但——
“先生救命之恩,我已经无以为报,今又以帕相赠,实在愧不敢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