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启刚荣升为国民财政司司长,程府里自是极尽奢华之能事,那一晚,他坐在上席,一杯杯的烈酒被他面不改色的喝了下去,他的眼睛因为酒精的关系,眼底已经是渐渐的红了起来。可只有他的神智,却还是一片的清明。这么多年来,他甚至早已练就了千杯不醉的本领。
也就是在这次的宴席上,他知晓了一个重大的消息,原来是权倾天下的东北的大帅郑北辰不日便要赶到北平。他听闻后,心里便开始盘算了起来。无论是郑家军的军需或者是军火,只要他能得到其中之一,那便是一个极大的肥差。甚至对他日后在淮帮的地位至关重要。
他借故离开了酒席,却不曾想,就那样的与她不期而遇。他站在暗处,看着她穿着一件月牙色的衣裙,竟是在程府做起了帮佣。淡淡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那白皙秀美的容颜就如同融化在月色中一般。
一个老妈子模样的人,将一盘水果搁在了她手里,吩咐着让她送到女眷所在的后院里去。她轻轻的答应着,步履轻盈的离开了他的视线。
有谁可知,明月下她一个纤细模糊的身影,却是他隐藏在心底刻骨铭心的记忆。
他静默片刻,只转身走开。
第二日,叶太太便接了一单子活计,城北做船运码头而发达的周家要嫁女儿,特意请了她去府中赶制嫁妆,而报酬,却足足是别家的三倍。(参见第一章,叶家有女初长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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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下着小雨,他踏进了时金天的书房,迎面便是书桌后面的梅兰竹菊大浮雕花。他眼底是浓浓的嘲讽,时金天大字不识一个,却做足了风雅之事。
时金天坐在紫檀木的雕花太师椅上,脸上的颜色已经是十分的难看,手里攥着一个药瓶,正在往外倒着白色的药片。
他见状,便倒了一杯水,递到了时金天的手里。时金天吃下了药片,又喝了那一杯水,才渐渐缓过气来。
“建安,我这身体是一日比一日的坏了,好在淮帮有你在,我就算是哪天不在了,倒也能放心。”
他的目光在时金天的脸上略略一扫,不动声色的道了句;“帮主言重了,您正值盛年,不过是近日为了帮内的事物操劳过度,一时体力不支罢了。”
时金天摇了摇头,望着沈建安的眼神却是锐利如刀,几乎要将他看出个窟窿出来。
沈建安神色淡然,那一张俊朗的面容上是面无表情的,眸底是一如既往的寡淡,薄唇紧抿,看不出丝毫的端倪。
时金天的眼底划过一丝阴狠,对于掌握不了的人物,他的手段一直都是痛下杀手。即使,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婿。
沈建安在淮帮中的势力,已经与他不相上下,若非如此,他也不会甘心将女儿嫁给他。他一面在心中谋划着,一面站起了身子,似乎要伸出手在沈建安的肩膀上拍一拍,以示鼓励,可就在他这一站起来的瞬间,竟然有一口鲜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时金天大骇,脸如金纸,身体也是开始摇晃起来,瞳孔里刹那间就泛起了灰白色。他一口气上不来,伸出血淋淋的手攥住了沈建安的衣角,挣扎着道了一句;“快把药给我。。。。。”
沈建安只任由他抓着自己,一双黑眸却是炯炯的望着时金天,嘴唇抿的犹如利刃一般,唇角淡淡浮起一抹嘲讽,动都没有动一下。
“药——”时金天又是唤出了声。
沈建安挥开他的手,时金天立时便面无神色的跌了下去,他大口的呼吸着,想喊人,却早已经出不了声音。
沈建安拿起拿一瓶心脏特效药,他将瓶盖打开,里面的药片尽数倒在了自己的手心,他当着时金天的面,渐渐握紧了自己的手心。将白色的药片遂化为粉末,纷纷扬扬的从他指间落了下来。
时金天的瞳孔猝然放大,他用手指着沈建安那张森寒阴冷的面孔,他的嘴唇在哆嗦着;“你。。。。。你。。。。”一句话还未说完,他的手划了下去,再无声息。
是死不瞑目。
没有人知道,那药瓶里压根不是什么心脏特效药,而是与那药片一模一样的西洋维生素。
一个心脏病人,若是每日靠服用这种药片用来维持生命,那纯粹便是找死。
屋子一片死寂,沈建安目光淡淡的看着跌在地毯上的时金天,他的神情漠然,看不出一丝喜怒。即没有大仇得报的喜悦,也没有蚀骨的恨意。有的,只是一种无力的空虚。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条帕子,从容的侧过身子,将自己衣角上的血迹擦了擦,又顺手把那帕子揉成了一团,扔在了时金天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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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他以个人名义去教会学校参加慈善募捐。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正式成为淮帮的首脑人物。
而时金天,早已是暴毙而亡。
礼堂里座无虚席,窗外走廊上挤满了人。岑东林想到在码头的那次遇刺,几乎急得满头大汗,所有的人全布置出去,里里外外,密密麻麻全是人。身穿黑衣的帮众仿佛一个个桩子,隔不远就有一颗,深深的钉在汹涌人潮中,划出无形的一道锁线。
礼堂里的女学生拿着教会的红本子唱赞歌,他坐在台下,静静的听着。那些女学生甚至不敢将眸光转向台下,不敢去看他。
他不知为何,心里涌来一丝疲倦,总归是叫人怕的吧,自己这个人。连最亲近的机要东林平日见了,亦总是唯唯喏喏。
番外之爱你,是你从不知道的事(下篇)
在礼堂听完那些女孩子唱的赞歌,学校的校长又领着他一路顺着走廊走了出去,正是课间时间,学校里十分的热闹,放眼望去,全是一些十七八岁,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有几个胆子稍微大点的,甚至偷偷用眸光悄悄的打量着他起来。
他依然是没有表情的一张脸,这么多年过去,喜怒哀乐,放佛已经统统从他的脸上全部消失不见了。就连身边的兄弟,都曾经在他背后偷偷地笑道,说他明明长着一张英俊风流的脸,如果能笑一笑,自是要把北平的老少娘们都给收拾个服服帖帖。
此话后来不知是如何传进了他的耳里,他亦不过是淡淡置之,他的母亲年轻时曾是北平首屈一指的美人,而他的相貌,便是像极了母亲,一样俊秀的五官,只不过他的眉宇更是英挺,脸庞的轮廓也更是深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