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想活命,就得有自己的势力。”李缜道,“尽快,带我去见一见吴将军,我想知道,他对此事的看法。”
“后天吧。”九怀道。
说着,两人来到了旅舍前,开了房间,九怀再在桌上放上香烛,不过没有点,而后整晚坐在桌前。李缜则自去更衣睡下,第二天一早,他便与九怀调换,让九怀去睡,他守着。这一是兑现给江离的承诺,二是为了防止,他们熟睡时,有杀手突然闯入。
中午时分,两人退了房,启程回城,他们本打算先回迎春楼,放下多余的物品和马匹,而后再去找吴怀实。但怎料,刚到平康坊,李缜就被坊正给截住了。坊正说,右相下令,一见到李缜,就立刻逮到相府去。
“竖子挺能躲啊。”李林甫瞪着斗鸡眼道,他为相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有人得了恩惠后,不立刻来谢恩,反而消失了快两天的。
“不是躲,是去送江离最后一程。”
李林甫的眼神,终于有所缓和,但嘴上仍不忘刻薄:“人间的李郎子,竟然会去替一个歌姬守灵。想必过几日,小儿们又有歌谣可以传唱了。”
“不知这编造是非,诽谤右相之人,被寻到没有?”李缜见李林甫提起那首童谣,便追问一句。
“本相的心胸,就这般狭隘吗?”李林甫当然不会承认自己手下的人无能,相反,他还特别擅长丧事喜办。
“右相虚怀若谷,自非常人可比。”
“少说废话,那天,你为何要去辅兴坊?”李林甫将桌案上的文书推到一旁,并取了张空白的竹纸,在面前摊平。
“刘奉芝的儿子想吃炒菜,但刘奉芝认为,炒菜无益,不许碰。他儿子又嫌崇仁坊太远,所以想让我们到辅兴坊去开个分店,那日,便是约定的日子。”李缜实话实说。
“你为了开这店,求了虢国夫人,又去寻了众多商贾,可为何,就是不来找本相?”李林甫一拍桌案,示意李缜这几月做的事,他全知道。
“右相日理万机,缜岂敢让右相在这商贾贱事上费心?”李缜叉手一礼。
怎料,一直站在李林甫身边的李岫听了这话,却炸毛了:“贱事?虢国夫人将炒菜献给圣人后,圣人一连十天,都没吃过一口别的佳肴。李缜,你也太过分了,为何不将这炒菜,首先献给相府?”
“小子以为,这有间茶肆早晚都是十九娘的,也就是右相的,所以才……”李缜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说到一半,还停下来不说了。
“哼”李林甫觉得,李缜是在嘲讽他,但偏偏,李缜的言辞无懈可击,他发作不了,只能闷声闷气道,“门都没有!”
“呼”李缜刻意长吁,以告诉李林甫父子,自己放下了一桩心事,愉快得很。
“你倒是很欢喜!说,是不是早就撮合了杨钊,要自立门户了?”李岫沉不住气,率先道。
“十一郎,这罪名,缜可担不起啊。”李缜这次,是真的慌了,因为前面,李林甫说的那一大堆,都是正常的训斥,有些甚至可以看成是赌气时的玩笑话。而这“自立门户”一出,可就立刻上升为背叛与否的大事了。
“那你为何要将《榷盐铁》献给杨钊?”李岫道,“圣人见了这策论,当即夸赞,大有可为。”
“因为,国舅答应过缜,若此事能让圣人欢喜,他便能让缜当官。缜先前以为,要配得上十九娘,怎么,也得有个鱼符。”
“竖子倒还上进。”李林甫道,他本就是想让李岫敲打李缜一番,让李缜别飘了,现在见李缜话里话外都是十九娘,一副花痴的模样,便及时打断李岫,免得敲打过头,伤了和气。
说来也奇怪,堂堂右相竟然会主动在乎一个白身的感受了。这当然不是李林甫转性了,而是因为李缜短短几天,便因为诗词、炒菜、《榷盐铁》被圣人夸赞了三次!充分展现了自己的能力,若非如此,单凭这《榷盐铁》,李林甫就得将李缜的名字记到小本子上。
“十一郎,带他下去吧。”李林甫挥挥手,示意两人退下,而后他独自一人看着面前的竹纸,上面已经写了两句话,不过片刻后,他却是将这张纸给撕了。
李岫并没有把李缜往相府门口领,而是带着他走向西侧院。还没走近,就听到西侧院里,传来阵阵嬉戏之声。走近一看,原来是好些女子正在追逐打闹。
十九娘也在这些女子中,不过却是被十三娘摁着,还被一个劲地挠着腋下,因此她笑得最癫狂,毫无半点,有道行在身的模样。
“李郎,你知道我看你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谁吗?”李岫在西侧院门口止步,抱着手臂看着院中的妹妹们道。
“不知。”
“十九妹。”李岫道,“看着榆木良善,实则就是传奇里的妖,专害人。”
“十一郎是在夸缜,还是在骂十九娘?”李缜笑道。
“右相认为,河东道的盐铁,冠绝九州。这《榷盐铁》,当先在河东试行。你不是想当官吗?收拾行囊,到河东去吧。”李岫却换了个话题。
李缜冷不丁地听见这一消息,不禁心头一喜忙问道:“这是右相提携缜吗?”
“不敢居功,这是虢国夫人向圣人举荐的。”李岫说完,嘴角一弯。
李缜心中暗骂:肉腰刀!
因为,如果李缜的官是李林甫推荐的,那便说明,李缜往后,就是李林甫门下了,两人算是绑在同一战车上了,李林甫除非脑子抽了,否则是绝不会主动找李缜麻烦的。若是东宫想除掉李缜,李林甫也会尽力相保,以免像张九龄一般,落下个“所荐非能”的骂名。
但如果是因为杨玉瑶的举荐才得的官,那意义就完全不同了——李林甫想查李缜,还是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查,东宫想办李缜,李林甫还是可以袖手旁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