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果我没有爱上真实的你呢?
对于这个问题,其实杜若瑶早已思考过。
“你知不知道一个角色要多么契合我的xp,我才能给她画七套皮肤?”
当娄夏用游戏类比人生时曾如是问,彼时杜若瑶不知道xp什么意思,待以后特意去查,心底却又冒上疑问——那如果她不合她的xp呢?
杜若瑶不是自信的人,原生家庭给她过多的枷锁,让她从骨子里觉得只要稍有松懈就会被唾弃。这种枷锁带来的烙印太深了啊,所以即使后来她的精神觉醒,从各种各样的途径里学到了豁达的心境,却也难以忽视一层又一层坚硬外壳下隐藏着的伤痕。
是的,她已经走出了笼子,但心里却还留着一把锁。
在她刚开始准备会议时,连续两天晚上在挑灯夜战后望着娄夏的睡颜发呆。支着疲乏的神经,杜若瑶总觉有些愧疚,娄夏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却只能吊着胳膊做做饭抱着画板画画图,她们甚至连最基本的统一作息都做不到。
昨天娄夏还是准备好了才睡着,今天却戴着耳机便坠入梦乡。杜若瑶叹一口气,弯腰去帮她摘耳机,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在用有线耳机啊?女老师一拽,竟又从耳机那头拽出个mp3出来——这是清朝的古董吗?看着上面的oppologo被磨损的只剩下一半,杜若瑶有些吃惊,这款式在她那个年代都已经过时了,放到现在更是十分稀罕。如此观察着,她便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这mp3没关,机体上有一块复古的黑白液晶屏,以缓慢的速度滚动着,很明显还在播放中。
杜若瑶很少被好奇心驱使,但现在是个例外——这人是在听什么助眠音乐吗?非得用这么个古董呢?于是她拿起一边耳机塞进耳朵,两秒钟后,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余导觉得这里,处理得坚决一点还是更随意一点好?”
“……”
“好的。”
“……”
——“很快就让你解脱。”
杜若瑶默默拿掉耳机,揉了揉太阳穴,掐了掐自己的脸,又戴回去,然后确认了一个现实:嗯,没错。这家伙爱不释手的mp3里,真的在播自己的干音。
——明明她签了余音一厚沓的保密协议啊?这玩意她是从哪里搞到的?
杜若瑶咬了咬嘴唇,瞪一眼床上睡得正香的人,而后低头去看那块黑白液晶屏,上面显示播放中的是一个确切的日期,按下切歌键,日期换了一个,内容还是大差不差,全是她的声音。杜若瑶深呼吸了两次,而后轻轻坐在床沿,一首歌一首歌按过去,想看看此歌单的纯度,翻了几条后,突然碰到一个音频的底噪大了起来,很明显不是录音棚里的产物。
短暂的电流声后,蹦出一个熟悉的声音来:
“杜老师,你能不能再给我念一遍啊?我录下来学习一下!”
“哦,”从那时起就对娄同学有求必应的杜老师条件反射地开口:“jaimedeuxchosesdansmavie,lafleurettoi……”
她的嗓音清脆甘甜,好像是冬天糖葫芦那一层薄薄的外壳,然而如此悦耳的朗诵却被来自远方的声音突兀地打断:“娄夏,你怎么又在这儿呆着?不要总是缠着杜老师,快回教室去自习!”
“哦!马上,我再问杜老师最后一个问题!”
“抓紧啊,都高三了……”是脚步声走远的声音。
“好讨厌啊……我都没录全!杜老师你再说一次嘛?”
“干嘛,你让我读我就读?赶紧收拾收拾去自习吧,晚上做完作业再来这儿背单词!”
音频播放结束了。
我喜欢我生命中的两件事,鲜花和你。喜欢花开是一天,喜欢你是一辈子。
娄夏高三时手写的法语卡片,送给了黄珊珊一张,却留在杜若瑶这里厚厚一沓。因为高中生过于马虎,最终送出去那一张却还是拼写错误的,而唯一全部写对了的那张卡片,带着晕开了一小片的墨迹,静悄悄在杜若瑶的抽屉里躺了十五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