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生二回熟,近些天频繁往来宫中已经削弱了许多我对阴森的感知能力,以前会紧张,现在觉得跟走在集市也没什么区别。
我怀念起早前在别院的日子,我还能跑出去逛集市的,南倌庄的集市距离别院有段距离,门房小厮说五里地,但我觉得没那么远。
万幸我刚来到这个时代的过渡期生活在别院,那个混杂的集市烟火气确实让我有所慰籍。
晏潇见到我的第一眼很夸张的颤了一下,我进来时他可能以为我是哪个侍女心腹,直到我站在门下的时间太久,他才抬头看过来。
我说:“你不该怕我。”
他眼睛盯着我走进,我觉得他想跑,又因为什么不可改变的力量定在原地,看着我走进。
他该怕晏浔,怕晏洺,怕太妃太尉。
晏潇垂眸继续写字,认真的扮演坐怀不乱,长睫毛在下眼处遮出一片阴影。
他说:“浔王送你来的。”
我说:“是,义兄送我来的。”
回想以前,提到晏浔时他总是说“你义兄”,而我总是界限的说“殿下”,现在竟然完全反了过来。
他把笔扔在架子上,问我来做什么。
晏潇的全部力气好像都花在了昨晚对我说的那句“你帮不了我”上,现在更符合那个傀儡皇帝的窝囊样子。
晏潇让我认识到,我可以在一瞬间对一个人恨之入骨,但爱和恨不完全相悖,恨可以一瞬间拉满,爱不会一瞬间消失。
不爱像抽丝剥茧,像一场漫长的酷刑。
我有那么一瞬的于心不忍,最终被更强烈的感觉覆盖,我对他说:“我是来帮你的。”
一场爽快的“回赠”怎么离得开对方的配合和反馈。
他果然反问我:“帮我什么?”
我用只有彼此才懂的残忍说:“帮你得偿所愿。”
“啊?”晏潇疑惑的下一刻就自悟了答案,但他的疑问已经收不回来。
我说:“你的多年夙愿,从十二岁起那个,要不要我说的更清楚一点。”
他用眼神说不要,我本来是要说的,但这未免显得我太恨他。
我和晏潇之间需要去刻意化,一切都要慢慢的淡掉,轻的像没来过。
他不高兴,但仍然对我的安排没有异议,我让晏只以厢月的名义去宴请吕酥幼,晏潇只是听着。
我不知道他心里在为有机会与吕酥幼见面而松口气,还是因为这一切都出自我的安排心里沉重几分。
总之他保持着傀儡应有的姿态,任我差遣,这方面他确实比别人擅长,也比别人习惯。
我看似开玩笑实际刻薄的说出这些时,他就坐在坐在那里听着,像听不见。
帖子是浔王府门客遣词写的,是晏只亲自去送的,吕酥幼对于谁是真正的宴请者心里有数。
晏浔告诉我,她一定会来。
厢月还在别院里岁月静好,吕酥幼来时我在门口迎着,她见到我第一句话就是:“今日你叫厢月?”
我遵循她对我的看法,微笑着跟她说我不配。
她们这一辈的宗室女名从月字,真不是一般的人敢取的名字。
晏潇本等在门房里,他居然走了出来,用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吕酥幼说:“今日,今日我叫厢月。”
我了解他的脑回路,他在用他的方式替我解围。我只是承认我不配而已,他怎么就急了。
我看得出来,吕酥幼自然也看得出来。
我笑了一下,笑完了才觉得不合时宜,反而像是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