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诚意相邀,妹妹们只好却之不恭了。这会儿陈宝林也在,方才昭仪姐姐不是说要陈宝林把秋宫人也带来,姐妹们好见一见,我瞧着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晚上的宴请就让陈宝林把秋宫人带来吧。可怜见的,这么多年幽居长门,出了长门又进掖庭,不知错过了多少好东西,今儿无论如何也得给秋宫人补一补。」
她这分明是不安好心。
陈宝林正要替秋水推辞,那边厢秦昭仪却已然附和着点了头:「婕妤妹妹说得是,听闻秋宫人前次还受了伤,也不知伤得如何,可曾大安,陈宝林不妨带她来,让我等姐妹见了也好安心才是。」
「宝林娘娘说了,到时候只要秋宫人隐忍些,不论昭仪娘娘她们说什么,就全当听不见,熬过这一晚便好了。」
赤瑕偷瞄一眼前面领路的昭阳宫近侍,边走边小声嘱咐着秋水。
就没见过这么刁难人的,唯恐陈宝林不带长孙秋水过去,那一帮娘娘主子竟都留住了陈宝林不放,还有那徐容华火上浇油,说是怕秋宫人面皮薄不愿来,倒要亲自来请。
好在秦昭仪给拦住了,只派了近身的内侍过来。
陈宝林没法子,只得将她一同派遣来,把话带给秋水,万盼她能小心。
长孙秋水点点头,她知晓这一关迟早要来,是以倒没有过多惊讶,只是……
「秦昭仪说的当真,今晚上陛下也会来?」
她悄声地问,赤瑕嗯了一声,道:「看昭仪娘娘的样子,倒不像是作假,秋宫人你……」
「我无妨的。」
秋水示意她安心。
御道拦驾的事她都做过了,不过是去参加宴请,有何可怕的?再则,她如今是宫婢,如同掖庭奴一样,照旧是没资格见君的,老老实实伺候自个儿的主子娘娘便是了,旁的她也顾不得许多。
他在,她也不过是比往常多添几分小心谨慎罢了。
赤瑕不想她事到临头还能这般平静无波,心叹她毕竟是曾经的皇后娘娘,这份沉着冷静、泰然处之的气度,果非寻常人可比。
一时到了昭阳宫前,领头的内侍便微一福身:「两位姑娘快些进去吧。」
秋水随同赤瑕走上台阶,一眼瞧见两个甚是相熟的小黄门立在门槛处,都是宣室殿中的,想来君王已经到了。
小黄门原是垂着手侍立,瞧见她来,不觉都有几分拘谨,张了张口又不知该唤她什么,只得笑了一笑道:「陛下和娘娘们都在乌兰苑坐着呢。」
秋水谢过他们。
昭阳宫她从前也是来过的,内里院落陈设大多知晓,至于乌兰苑,倒是头一回听说。
赤瑕便给她解惑道:「乌兰苑是去岁昭仪娘娘芳诞时,陛下许她修建的,秋宫人也知道的,昭仪娘娘自来身子骨弱,经不得风雨也经不得日晒,乌兰苑冬暖夏凉,倒是个养身的好去处。」她说罢,忽而觉得在秋水面前提及这个未免不妥,瞬时有些讪讪,「不过,乌兰苑虽是建好了,听闻陛下倒也……倒也不曾常来。」
「那倒是可惜了这么个好地方。」
秋水并不在意。
她一直都知道他其实是个很体贴的人,愿意对你好的时候,便是要天上星,他也愿意使人去摘下来的。
再则秦昭仪的父亲便是新上任的秦丞相,为人尚算端方,一直都颇受他的赏识,秦昭仪受宠些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说着话,便到了乌兰苑,如赤瑕所言,乌兰苑修建得十分雅致,一山一水一石一木都让人赏心悦目,内中屋宇四壁垂纱,清风徐来时,端的是惬意非常。
透过垂纱,朦胧可见屋里的情形,上首端坐着的大抵便是君王和昭仪了,底下一分两列,全都摆上了食案,各宫娘娘依着分位渐次而坐。
或许是要开席了。
秋水和赤瑕在乌兰苑的檐下站住脚,登时便有小宫娥掀了帘子出来道:「来的可是艺林轩的秋宫人?昭仪娘娘叫请呢,快随我进去吧。」
秋水颔首,轻移莲步,跟在她身后。
进了屋,便规规矩矩地跪下磕了头:「奴婢给陛下请安,给娘娘们请安。」
秦昭仪正自陪着君王说笑,瞧见她跪地来拜,一时心头竟不知作何感想。
五年之前,跪在地上叩拜的那个人还是她,而今一晃眼,两个人竟调换了个。
这是不是就是世人常说的风水轮流转?
她握一握交缠的十指,再抬头,却笑意盈盈:「秋宫人快快请起,不必多礼。」
「奴婢谢昭仪娘娘。」秋水站直了身,却仍是微低着头,未曾向上看过一眼。
当真是做皇后时便谨记皇后本分,做了宫人便恪尽宫人本分。
刘昶执杯品茗,今日既是家宴,他便换了朱紫常服,未戴冕旒,只戴了一顶通天冠。原是想要过来歇一歇便走,竟不料秋水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