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得牛县丞这般一提,那旁的张主簿忙不迭接了一句言道:“牛大人说得实在,也是在理的很。若不是大人到任,此次年节指不定我这主簿,还得如同往年一般,将家中仅剩的两套好衣裳押了,换些碎银来且过了此次,等开春凑够钱后再赎回才好。”
被他这形象一比,倒是引得在座几位,不免掺着一半苦涩、一半无奈,纷纷摇头苦笑两声。不过倒是将刚才,因蓟阳知府剽窃一事,带来的不悦淡去了些许。
也就在这边祥云楼中,主辅几位把酒畅谈之际,那被众位多有提及的蓟阳府的严大人,却正万分为难的盯着自己手中的加急公文,细细端详了一番。
“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又看了一眼,对面束手而立的师爷,不免问道:“就此事而言,冯师爷以为如何?”
那旁的师爷,反倒是一脸的轻松,弯了弯嘴角直言应道:“学生以为,与大人而言却是好事一件!”
“哦,你且说说这好在哪里?”抬手,示意赐座一旁。
忙是颔首谢座,娓娓道来:“既然是在大人仍在任时,就有求与您,这便是表明其意。必是不想将以往种种,旧事重提,更是借此暗示大人尽可安心赴任,他已决心妥协前事。”
“你是说,这郦县七品定是不会再追究‘那桩’,而此番上报修缮县衙一事,就是契机想要与本官做个交换?”说到此处,严义信也不免低头思量了片刻。
少时,才复而颔首道:“若真是这般,只当是本官卖个人情与他,就算要本府自掏腰包,蘀他添补些银两也是值当的很。”
“大人英明,学生也知定是无需旁人提醒,大人终究也是天赋异禀,定能在上任之前消除隐患,化险为夷的。”那冯师爷,已是跟随东翁多年,自是知道这位大人最爱听何样之言。
早在大人得了手中的公文之前,他便已是过目两便。直到是反复酝酿,想妥了说辞后,才欣然让人呈与东翁面前。而今抬眼再看,确实好在准备充分,才得以善了。
毕竟此事,当初也是自己力劝知府大人,转手将车马快速之道的构想归于其自己名下。若是不得就此善后,便是犯了大忌不算,指不定还得连累家小。
所以才又极力劝着大人,出手相助才是万全之策。往后若是那知县再提此桩时,也定是碍于修缮县衙一事得了户部的拨款,不好再过多提及期间内情的。
“也算是息事宁人之举,到底就此能买个安心,却是值得!”不觉喃喃一句后,忙又转向一旁的师爷道:“冯师爷,且提本府写几张请帖,本官要宴请这蓟阳府城中……蓟阳州府各地的商户们,一来是在离任之际……。”
欠身退出书房,这才转身往自己所居的偏院而回。心中却是不由腹议不断,敢情即便是这银子,这位知府大人都不愿自讨半文。宴请各家商户,呵呵呵,摆明了就是临走之时,还要再多捞一笔才是。
自己跟着东翁多年,却也没少得好处,可此桩剽窃之事,总叫冯守一莫名有些警惕。久久不能安睡,直到近子夜时分,才不觉猛然醒悟低喃一句道:“明知被上峰窃得了功绩,还胆敢贸然上书修缮县衙的,当世之官又有几个?”
惊觉此想,不免有些后怕起来,该不是当初让人探查这位的根脚,却是还有不曾探明之处不成,亦或是…?
“哎,不会,到底是前后查明了三次之多,哪里还会出错,必定是东翁升迁在即,自己也不免疑神疑鬼起来。”不禁摇头苦笑一声,便翻身睡去。
☆、第二百一十一章正月
“往左一寸,对对,再向上提些,好,就停这儿。”只听得山下不绝于耳的鞭炮声是远远传来,今日正是正月十五上元节。此处新山村里,虽是因山林之地需避着明火,也只能留着燃灯一桩,但此间的热闹之景,却半点不输山下县城之中。
刚才正指挥着自家小儿挂花灯的老村长,心中早有打算。年前听得知县大人劝说,来这忘忧山间做了林户,原也只求能得了全家温饱已是老天保佑了。
哪里想到自家当初的决定,不但是足以温饱,还可剩余下这许多银钱。或许在本地的庄户们眼中也不过如此,可在他们这些外乡避难讨生活之人手中,却是少有的好进项。
眼下还未及春耕时节,可这山上却是早与农户们一步,开始忙碌起来。自从年前大家伙尝到了林间养鸡的甜头后,哪有不乐意多养上一茬的道理。这不才过完了年节,已是有村民提出要下山,去载了鸡苗来喂的事。
初时老村长听了这话,也是不禁愣神,可不就是这理。别看林子里这会儿还有积雪未融尽,可各家一层的牲口棚却都还空着,而且还堆了好些个木料、干草,便是最能保温防冻的。
亲自领了几人,赶往了给他们村里鸡苗的农户,又细细问过了再三。确认无误后,立马就选好了鸡仔里里外外裹了个严实,立马赶回了山来。
掰掰指头,打那天初七算来,到今儿也有八日。不知自己这村里,又有几家的鸡苗全都养活了?所以恰逢正月十五,老村长便想着将村民们聚集一处,问问各家的情形怎样。
有了头一年的好收益,倒是无需老村长多费口舌。村民们便早早吃过了饭后,就往这边陆续赶来。也不必村里那个,唯一能将村里人姓名写齐整的王二招呼,一个个就挨着报上自家这几天的状况。
“我家有三只鸡苗,已被另放灶间里,瞧那样子也是好多了。”这个才刚说完。后面那个却是不由附和一声:“我们家也差不离。”
却听得另一旁的老妇人,不免苦着脸。直摇头道:“我家的人手不够,也没敢多领鸡仔,可还是冻病了好几只,也不知是不是太少了反倒不好养活?眼瞅着就要不成了,唉,这可怎么好哟?”
“他五婶,要不你索性也学他们两家,在灶间角上搭上两块木板子,总比都冻病了强些。”
“就是这理。估摸着就是因为鸡又少。地界偏又太大了,才没能抗住冻。”打灶间里提着大水壶,出来给村民们倒水暖手的村长家大儿媳,也不免好意提醒到。
那老妇人一听。忙是点头就要往家去,嘴里更是反复念叨着:“挪灶间里,我这就回家都挪灶间里去……。”任后面有人再招呼她,也是全然未曾入耳,只一心想着对快些将眼下家中的鸡仔都保住了,才是顶要紧的。
“也难怪这李家五婶急得跟什么似的,家里如今就剩了老闺女还在。媳妇是难产时没的,儿子又出门遇上了天灾再没能往家转,独留下两个小孙子,这过年还都没满十岁。可怎么好哟!”一旁最先提议的那妇人。不觉看着老妇人离去的方向,唏嘘了两句道。
要说起来。最初愿意跟着来这新山村的,哪家不是实在无法再支撑下去了。若是不然,又怎么敢冒险弃了山下的瘦田,来这荒无人烟的忘忧山间住。
可如今想来,倒是做了这辈子最准确的一件决定,便是听了知县大人的劝说,改了林户上山另谋生计。此话不但是这新山村中的人自个提出的,即便是眼下还留在山下的那些农户们,也是时有提及的憾事一桩。
“怎么能不后悔!要不是那会儿,我们家还可勉强过活,指不定那头一批上山的人中,就有我家一份哦。”正忙着准备上元节吃食的农妇们,也是趁着午后日头暖和些,聚在门前